男人像是有未知的力量,金棕色眼眸足以令人溺斃其中。
池翊音晃了晃神,才強硬靠著意誌力從那雙眼眸裡找回自己的神智,移開了視線。
他向後靠了靠,陷入身後的軟墊中,拉開了與男人的距離。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池翊音做出無奈的表情,向男人攤了攤手,示意自己手掌和肩膀上已經被包紮好的傷勢:“但我確定自己是沒有夢遊的習慣的,先生,還是要感謝你幫我包紮並帶我回來……”
說著,他向房間四周看了眼,才繼續道:“回到這裡。”
男人挑了挑眉,聽出了池翊音話語下的意思。
他雙手插兜緩緩站直了身軀,慵懶半倚在身後的床柱上,輕笑著看著池翊音:“認出這裡了?”
當然。
池翊音眼眸暗了暗,半點沒有減輕對男人的警惕。
他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回到了馬家大宅裡。
這間房屋不管是裝潢還是風格的,都與馬家的整體風格一致,並且從窗戶向外看去隱約可見的景色,黑白屋簷牆壁,處處都是徽派大宅的古樸壯麗。
得益於池翊音之前在腦海中構建的大宅立體模型,他可以輕易從窗外的景色中判斷出這是大宅的哪一部分,並且從建築的角度來看,這間位於二樓的房間,應該就在宴客廳後麵的主宅裡。
而能住在這裡的……隻有馬老爺,以及馬家三個弟弟妹妹。
男人一副是這裡主人的自在架勢,這讓池翊音對他的身份產生了莫大的懷疑。
他可以排除馬家三個孩子,可剩下的那個……不管怎麼看,男人也不像是馬老爺才對。
池翊音看向男人的眼神帶上了幾分疑惑。
男人卻眸中笑意漸濃,像是看出了池翊音在想什麼一樣,含笑向他微微點頭:“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更聰明一點,池翊音。”
“你在猜測我的身份?”
男人輕笑出聲:“你可以喊我馬老爺,或者——父親。”
他彎下腰,湊近池翊音與他對視,嗓音醇厚磁性:“你是來完成我的心願的,還記得嗎?池翊音。”
池翊音:“…………”
直播前的觀眾們:[!!!]
[臥槽臭不要臉!他到底是哪來的,叉出去,叉出去!這不是占主播便宜嗎?]
[馬,馬老爺???長這樣的馬老爺?好家夥,彆說我信不信的問題,就說馬老爺要是真長這模樣,相信我,這副本的熱度絕對早就衝破直播大廳了。]
[草,早知道馬老爺是這樣的,我就算死也一定去一次這個副本啊!!!顏控天堂,死了也心甘情願!]
[好詭異……他剛剛掃過鏡頭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被世界拋棄了的失落感。讓我做什麼都可以,隻要他能繼續注視著我。]
[你說!什麼心願你說!我都願意為你完成!]
直播間瘋了,池翊音心中卻冷笑。
開什麼玩笑,他並不是沒有見過馬老爺。
不論是副本中觸發的劇情,還是在噩夢裡看到的真相,馬老爺都是個矮胖的中年人,穿著絲綢料子的舊式馬褂長衫時像個胖墩墩的粽子。眼前這人要是想假扮馬老爺的話,那可真是找錯模仿對象了。
池翊音上下掃了一眼男人。
……最起碼,先把腿鋸掉三十厘米吧。
男人並不在乎池翊音相不相信,而係統也沒有反駁他,甚至還在池翊音耳邊提醒:【觸發關鍵NPC,馬家老爺。是否開啟劇情“馬老爺的心願”?】
池翊音:……他之前的結論或許錯了,係統根本就存在欺騙玩家的行為。
係統:【……】
【是否開啟劇情“馬老爺的心願”?】
係統又催促了幾遍池翊音,顯出之前從未有過的急切,像是想要立刻完成工作,好趕快從這一方房間裡抽離。
池翊音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拒絕了係統。
不知為什麼,他竟然覺得這次係統並沒有因為他自尋死路的選擇而幸災樂禍,反而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在裡麵。
不等他想明白怎麼回事,男人就已經向他指了指旁邊的櫃子:“新的衣服在那裡。”
男人的話,讓池翊音意識到了被自己忽略了的另一件事。
——在傷勢被妥善處理的同時,他的衣服也被換過了。
雖然能夠換上乾淨的衣服對他而言舒服不少,但如果是在自己失去意識的時候,由彆人來換的……池翊音厭惡的皺了皺眉,看向男人的眼神也沉了下來。
“是你幫我換的衣服嗎?”
男人聳了聳肩,無辜的道:“難不成,你更希望外麵那些仆從來幫你換?我倒是無所謂。”
說著,他抬手打了個響指,房間厚重的雕花大門應聲而開。
池翊音抬眼看去,正巧大門外的無臉仆從聽到聲音,都扭過頭向這邊望來。
那一張張沒有五官的慘白臉孔加上他們僵直的動作,詭異而令人不舒服。
池翊音默默收回視線。
這樣一對比,似乎是要好不少——最起碼“馬老爺”有臉。
不過這個時候,他也反應了過來,或許男人現在的身份正是“馬老爺”,隻是並不是馬玉澤真正的父親,也不是像其他由副本映射出來的NPC一樣,而是和玩家們相似,也是扮演了馬老爺這一角色。
就像他們所有玩家都是“姐姐”一樣。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是倒在馬家大宅外麵的濃霧中,時間剛好是淩晨。
而按照副本進度來算,馬老爺剛好應該在那時回到馬家。或許正是那個時候,男人發現了昏迷的自己,將他帶了回來。
——雖然池翊音並不清楚,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好心。
畢竟男人看起來絕非善良好心的性格。
況且……按照過往的經驗來看,馬老爺難道不是副本BOSS嗎?這也能由其他什麼人來扮演?
在男人悠閒望過來的視線中,池翊音並沒有表現出自己的猜測,隻是向他點了點頭,就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所幸他還穿著褲子。
池翊音無聲的歎了口氣,覺得這也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他□□.著上半身,好身材顯露無疑,瘦削卻不虛弱,薄薄的肌肉覆蓋,腰細腿長。
因為久不見陽光而使得肌膚白皙細膩,但線條流暢的肌肉卻昭示著他所擁有的力量,絕不會讓旁人膽敢忽略輕視他的存在。而綁在他胸膛和肩膀上的繃帶,也為他平添了幾分力量美感。
房間裡鋪滿厚厚的羊絨地毯,池翊音赤腳踩在上麵時,如踩在雲朵中。即便他對馬家並無好感,也要感歎當年馬家確實財力雄厚,更令他心驚的,卻是係統如實的將這一切都還原了回來。
就像是親眼所見一樣。
紙醉金迷的奢華確實迷人眼,馬老爺當年或許就是因此才不惜出賣女兒,也要保住自己的富貴。
池翊音腳步頓了頓,才走到男人指的櫃子旁。
他的襯衫和外套都被疊得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那裡,甚至連一絲皺褶都沒有,乾淨整潔。
卻反而令池翊音愣住了。
他記得很清楚,自己被京茶的兔子抓傷,衣服上沾滿了血和灰,現在肩膀上的疼痛也在提醒著他那並非自己的臆想。
可現在擺在他眼前的衣服,卻是完好無損的,並沒有戰鬥後留下的痕跡。
這是……
池翊音狐疑的轉身向男人望去,男人卻隻是聳了聳肩,又抬手打了個響指。
隨即,鞋襪出現在池翊音旁邊的地毯上。
“放心,你的傷和衣服都是這麼處理的。我對男人並沒有興趣,不用防我這麼嚴。”
男人看出了池翊音的戒備,卻故意曲解了他的想法,笑著回答他的疑問事帶著漫不經心的調侃:“嚴格來說,我對整個人類群體都沒有興趣,所以彆擔心,我隻是馬老爺而已。”
說罷,他就懶洋洋的指了指房門外,向池翊音問道:“天已經亮了,不準備去見見你的競爭對手嗎?實現我的……或馬玉澤的願望。”
池翊音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才重新收回視線,彎腰拎起自己的衣物,重新穿戴整齊。
西裝外套裡裝著的零碎物件也被整齊放在了一旁,包括他的筆記本和胸針。
在抬手伸向無腳鳥胸針時,池翊音的手忽然頓了頓。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構成整件無腳鳥胸針的藍寶石中,有金色的光芒流轉,一閃而過。
當他定神再看去時,卻又什麼都沒有了。
男人的視線從身後看來,池翊音並沒有暴露出更多的破綻,立刻重新將無腳鳥胸針彆在了西裝領子上,收拾妥當後轉過身,走向站在門口的男人。
對方單手挎著一件黑色風衣,似乎在等他一起出門。
池翊音用詢問的眼神望去時,男人也並無遮掩,道:“走吧,我和你一起下去。放心,昨天我抱你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人看到我們了,沒有遮掩的必要。”
池翊音皺了下眉,反問道:“是一個穿著兔子衛衣的少年嗎?”
男人點了點頭,笑著道:“記得感謝我。”
池翊音:……?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男人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醒來的房間確實是馬老爺的主人房,就在昨晚他與京茶鬥了大半夜的客廳上麵。沿著鎏金扶梯走下去,他就看到了客廳裡還殘留的一地狼藉。
以及天剛亮就聚集了過來的玩家們。
京茶第一個抬頭看向走下來的池翊音,他的眼神陰陰沉沉,恨不得現在就再與池翊音再戰一次,分出個勝負。
而池翊音則敏銳的發現,京茶的形象比自己昨天見他最後一麵,還要狼狽幾分。
他昨天那一刀,捅的是京茶的心臟,可沒對京茶的臉下過手。倒不是其他原因,隻是因為非致命傷在生死決戰中除了浪費時間體力之外,完全沒有必要。
但現在,京茶的臉上卻多了幾道血紅色的長長劃痕,脖頸也隱約能看到青紫色的痕跡,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
而京茶在看到池翊音身邊的男人時,眼神就更是憤怒,簡直要噴出火來。
池翊音驚訝的挑了挑眉,眼中卻浮現笑意。
結合剛剛男人說的話,還有什麼可不懂的?
男人昨晚在大宅外撿回了池翊音,在帶他回來時遇到了堵在大門守株待兔的京茶,京茶想要趁他昏迷殺了他,卻反被男人製住。
池翊音不由得失笑。
京茶倒是聰明,知道他不管走到多遠,最終還是會回到副本地點的馬家大宅,所以守住大門,準備找機會殺了他。
可惜,京茶唯一沒料到的,就是男人這個變數的存在。
雖然池翊音也沒有預知到男人會出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