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池先生在,不然就被他得手了,太驚險了,這人果然陰險。”
池翊音似乎什麼都沒說,卻什麼都說了。
他的話語中沒有直接指責陳叁的地方,卻正是因此才更令所有人信服,在他的思考之上自然而然的懷疑起了陳叁。
——人很難承認自己有思維上的惰性,比起彆人主動告知的“真相”,他們更容易信任自己“思考”得出的結論,於是連視線也被思維操控,隻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事實,而忽略掉了所有對自己的結論不利之處。
即便他們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思考”,其實是建立在其他人有意給出的地基之上。
討論至此,已成定局。
在場的人除了池翊音,都已經或多或少對陳叁有了疑心,認為陳叁就是那個心懷不軌之人。
就算京茶還是覺得陳叁沒什麼動機,但他雖然拿不出陳叁是第十二人的證據,卻也找不到陳叁不是的理由。
池翊音看著眼前熱切討論的場景,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所以說啊,當集體討論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缺席。
你不會想知道,在自己缺席的時候,會被其他人怎麼對待思考,會被安上怎樣的身份。
在懷疑的種子沒有落進土地之前,最好不要讓它有生根發芽的環境,否則……就很難再扳回局麵了。
比如陳叁現在的處境。
池翊音抬眸,看向陳叁離開的方向。
而再無他人的房間中,池翊音俊美沉靜的側顏出現在空氣中,一舉一動都被注視著。
黎司君長腿交疊坐在椅子上,他抬眸看著投映在空氣中的屏幕,視野裡隻剩下了池翊音一人的身影。
慢慢的,他咧開唇勾起了一個笑容,金棕色眼眸中眸光漣漣波動。
黎司君仰頭向後,低低的笑出聲,隨即笑聲越來越大,舒暢而愉快。
“他真的很棒,不是嗎?不管你給他挖的是什麼坑,他都能躲避並跳過去,化險為夷,甚至將劣勢轉化成了自己的優勢。”
他有一搭沒一搭拍著骨節分明的手掌,在為池翊音的逃過一劫而鼓掌慶賀。
——即便設下陷阱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不過,令我失望的是你啊。”
黎司君歪了歪頭,輕笑著向身邊的空氣道:“如果隻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你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嗎?親愛的池翊音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有,取他性命的資格嗎?”
係統瑟瑟不敢言語,想要把自己深深埋進土裡逃避。
黎司君頓覺無趣,懶洋洋的揮了揮手:“滾。”
空氣瞬間波動,什麼東西從房間裡抽離消失。
黎司君抬眸,繼續注視著屏幕中的池翊音,屏幕中笑得風輕雲淡的人令他移不開眼。
在他身邊,隨意放著一封拆開的紅信封。
而那紅信封上的編號……
是零三。
一樓大廳中。
不知是否是巧合,在眾人有了結論的同時,老板娘也恰好醒來。
她拎著毯子從搖椅上起身,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對大廳內剛剛發生過的爭吵,甚至差一點現場殺人的事情恍若未聞。
而隨著老板娘的動作,眾人也暫時放下了陳叁的事,都向她看去。
“既然所有人都來齊了,那就各自找房間入住吧,看我乾什麼?”
老板娘莫名其妙的回望眾人,然後才恍然:“你們該不會覺得,我這裡是酒店式服務吧?”
她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想要什麼就自己去找,自助式住宿,愛住不住,不住滾。我這倒黴旅館年年辦邀請會,你們該不會是以為我樂意?”
老板娘言簡意賅的給所有人大致介紹了旅館的布局。
一樓除了壁爐客廳和咖啡台之外,往深走就是老板娘的房間,旁邊還有一間為旅館工作人員準備的房間,但現在已經閒置,早已經上鎖多年。
而不遠處就是廚房,廚房後麵是柴房,除了老板娘每天定期去查看柴火情況以外,沒有人會靠近柴房。
至於二樓三樓,則是每層六間房,一共十二間。
在二樓轉角處的小房間裡,放著旅館所有的被子和備用禦寒的衣物。老板娘告訴眾人,如果有需要可以自行去取用,這也是那位發出邀請的人早早付過錢的。
“廚房裡什麼食材都有,鎮上七天到半個月送一次補給,你們想要吃什麼就要靠自己了,彆都指望著我。”
老板娘抬手看了眼時間,道:“不過,我每逢八的整數會做自己的飯,如果你們在這段時間下樓,或許我看心情,也會順便帶上你那份。”
說著,她就嘟囔著壁爐的火怎麼不旺了,晃悠著準備往後麵的柴房走。
“對了,有一件事忘了說。”
老板娘忽然想起了什麼,頓住腳轉身看向眾人:“三樓儘頭的房間,住著一位常年在這裡的熟客,那位先生喜靜,你們不要去打擾他,否則他會很生氣。”
池翊音皺了皺眉,覺得老板娘的話讓他有種違和感。
喜靜的熟客?
按照熟肉店大叔的說法,鎮上每年一次都會在雪山旅館死亡十一人。如果是經常來鎮上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熟客就更是如此。
那位不管什麼身份的先生,在邀請事件發生的時候住在旅館,何異於與死亡擦肩而過,近距離觀賞十一人的死亡?
這可不像尋常人會做出的選擇。
不過,池翊音還是留心了老板娘對那位熟客的描述。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老板娘在向他們說明規則——不要驚擾那位熟客,否則,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就如熟食店大叔提醒他們不要吵醒老板娘一樣。
一旦老板娘被吵醒,時間就會暫時停止,這也同樣是副本隱藏的規則之一。
如果玩家沒能順利觸發副本中的原住民們給出規則提示,恐怕就會產生不好的結局。如果忽略,就會像花臂男那樣,直接被規則殺死。
池翊音本想再多詢問下有關那位熟客的事情,他知道那些情報中很可能會隱藏著關於此次副本的規則。
但老板娘並不願意多提及那位熟客,隻是在囑咐完眾人後,就自顧自的離開了客廳。
好像多年來反反複複的死亡,已經讓她麻木。
鎮上的居民們都已經絕望認命,放棄抵抗和探究真相,更何況更近距離看到死亡的老板娘?
對她而言,隻要旅館還開一天,她就必須要迎來被邀請者,又親眼目睹他們悲慘猙獰的死相,重複的地獄永無止境。
池翊音看著老板娘的背影,淺淺歎息了一聲。
不管是小鎮上的居民,還是玩家們的情報中,從來都不會過多提及老板娘,沒有人在意過她是否願意繼續這反複循環的地獄,不在乎她是否也曾畏懼恐慌。
她其實也是受害者之一啊,與那每年十一人沒有區彆。
但也就是因此多看老板娘的這幾眼,讓池翊音慢慢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皺起了眉頭。
第一次邀請函事件是什麼時候來著?
時隔多年,老板娘為何看起來還像是三十左右的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