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整個咖啡館鴉雀無聲。
本來剛站起身的紅鳥也坐了回去,京茶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他看向池翊音背影的眼眸中,有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認同和依賴。
池翊音的視線緊緊鎖定著白藍,隻要對方稍有異動,就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他的話真真假假,稍不留神就會踩進他設下的陷阱。但他真心想要做的事——從來說到做到!
比如,殺了眼前這個放棄了曾經理想還敢如此囂張的男人。
暫居區幕後BOSS?玩家首富?
嗬,所以呢?
就算這位A級掌管暫居區,是尋常玩家一輩子都到不了的高度,但是在池翊音看來,他也不過是一個放棄了理想,不敢再向前走的懦夫。
可這A級不僅不以此為恥,反而沾沾自喜,甚至以此來中傷京茶。
這就觸碰到池翊音的厭惡範圍了。
相比較之下,京茶都算是更得池翊音的心——最起碼京茶想要殺他的信念是堅定的。
池翊音掀了掀眼睫,似笑非笑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白藍。
兩者之間,明明一站一坐,但在針鋒相對的對峙上,卻反而是池翊音的強大氣場完全壓製住了白藍,讓他連反抗都做不到。
那一瞬間,白藍隻覺得自己像是被鷹隼盯上的兔子,絲毫沒有逃離的可能性,四周皆是死路。
他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在池翊音麵前莫名的氣短起來。
什麼樣的人最不能惹?
——不按常理,不怕失去,不懼苦難。
在池翊音身上,白藍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曾經最熱血沸騰的時代。那個時候,他和很多誌同道合的A級B級甚至C級一起向著理想前進,想要反抗遊戲場,然後……
然後很多人死了。
他活了下來,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榮華富貴,聲名顯赫地位尊崇。被人捧得太久了,竟然也飄飄然忘記了曾經。
直到此時,白藍再一次的從池翊音的眼眸裡,看到了不可撼動的堅定。
當池翊音反問他的時候,白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如果他現在敢稍有動作,池翊音,一個F級新玩家,真的敢屠了他一個A級。
而池翊音現在甚至在笑,根本沒把白藍一條人命放在眼裡。
京茶喉結滾了滾,默默向後退了一步,抱緊了懷裡的黑兔子。
兔子:嘰~QAQ
見白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沉默,池翊音這才慢慢直起身,毫不在意的鬆開了手裡的那把餐刀。
他單手插兜,挽到臂彎的襯衫袖子堆積成隨性的皺褶,乍一看不像是身處遊戲場的玩家,反而像是大學校園裡的圖書館男神,優雅而從容。
——他甚至沒有忘記對白藍點點頭,笑著說“謝謝”。
而此時,背對著眾人坐在吧台上的男人,也終於緩緩轉過身。
黎司君那雙金棕色的眼眸含著笑意,在看到池翊音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脖頸,恍惚有一抹涼意略過。
那裡曾經被一柄短刃抵住,甚至割破了皮膚。
黎司君敢肯定,那個時候如果自己的回答沒有讓池翊音滿意,他是真的會割斷自己的喉嚨。
池翊音啊……他最喜歡的舞台劇演員,從來都如此果決,不是嗎?
黎司君的俊容上隱隱有驕傲顯現。
吧台裡正擦著玻璃杯的人注意到了,笑著低聲問:“您很高興?是因為剛進門的那位嗎?”
黎司君單手支著頭,懶洋洋的側眸看去,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池翊音,輕聲道:“他很優秀,不是嗎?或許……他真的能殺了我。”
吧台裡的人訝然,隨即輕笑:“嗯,那看來確實是位非常優秀的幸存者了,恭喜您。”
“不,還早了些,他說不定,也做不到。”
但誇讚卻反而讓黎司君的笑容淺淡了些,他抿了抿唇,才道:“不要稱呼他為幸存者,他是池翊音。”
“他是不同的。”
咖啡館內氣氛依舊僵硬低沉,沒有人注意到吧台一角的對話。
白藍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一言不發,隻神情複雜的看著池翊音轉過身的背影。
對,池翊音這個瘋子……他剛剛威懾了一個A級,轉眼就敢把自己的後背向著對方,絲毫不擔心白藍會背後偷襲。
或者,他不是不擔心。
而是不管什麼樣的突發狀況,他都能將危機處理成轉機。
白藍低下頭,眼前的咖啡桌上直直的插.著那把餐刀,而旁邊的咖啡竟然一滴都沒有晃出來。
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就好像是池翊音在炫技,告訴他自己的刀能夠快到哪一步。
即便池翊音已經恢複成了平日裡溫和從容的那一麵,但他專為白藍而留下的威懾力,依舊在持續的起著作用。
這讓白藍越發的認識到——
不是炮灰就是神。
真的是神啊,時隔十二年之久,在她失敗後的第二位神啊……
白藍愣神了好半天,然後抬手試圖將那餐刀拔下來,但他試了幾次,那餐刀都紋絲不動,似乎已經與咖啡桌融為一體。
池翊音卻已經將白藍隨意扔在一邊,轉而回身將咖啡館大門打開,笑著向門外做出紳士的邀請姿勢。
“請吧,希朝。”
他輕笑著道:“現在屋子裡總沒有厭煩的蒼蠅了。”
眾人跟著看去,才發現池翊音並不是一人來的,在咖啡館門外,還有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有玩家驚疑不定:“奇怪,副本規定不是十一人嗎?怎麼又多了一個?”
但知道真相的人,卻沉默了。
不管是紅鳥京茶,還是直播外的部分觀眾,他們已經開始發懵了——為什麼其他副本的BOSS,可以跟著池翊音到下一個副本?
[是不是池翊音有什麼特殊身份啊?係統親兒子之類的,運氣也太好了吧,怎麼好東西都能讓他得了?不公平!]
[……如果你說的是次次遇險的運氣,那這運氣還是你要吧,我就算了,我有自知之明,我打不過。]
[光是雪山的那個副本,誰能想到原來那些簡單任務都是擺設啊?反正要是我,我現在已經變成BOSS燒壁爐的柴火棍了。]
[也許是因為主播有特殊道具吧,他這種大佬不知道經曆過多少個副本了,有點特殊道具很正常——雖然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麼特殊道具能帶走BOSS。]
[啊?剛剛那個A級不是還在說,主播是新人嗎?]
[他說你就信?誰說的你都信那你乾脆還是把腦子捐掉吧,遊戲場不適合你,垃圾桶才是你的歸宿。]
[媽的,我之前竟然還敢嫌棄主播磨嘰,我真是太年輕了,對不起主播,剛剛是我說話大聲了,下次一定改,一定改……打賞積分+10]
直播間裡,各種猜測都有,卻唯獨沒有了對池翊音的辱罵和質疑聲。
剛剛池翊音的那一眼不僅震懾了白藍,也透過直播直直看進了觀眾的心裡,讓不少人在那一瞬間都覺得透心一涼,好像真的被池翊音手裡的餐刀捅了個對穿一樣。
即便現在氣氛開始緩和,方才的心悸依舊殘留在靈魂中,久久不散。
求生的本能讓不少人都選擇了謹言慎行,也有些人因為方才質疑暫居區的聲音統統消失的事,敏銳的意識到了什麼,開始變得沉默,唯恐禍從口出。
更有直播前的高級彆玩家,隨著顧希朝的出現而緩緩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顧,顧,顧……”
有高級彆玩家指著屏幕手指顫抖,卻半天連他的名字都不敢說。
好像說出來,就會被惡魔聽到,降臨死亡與災禍。
恰是此時,顧希朝掀了掀眼睫,朝空氣中冷淡瞥過一眼,眸光漠然冷酷得像是在看死人。
這看似巧合的一眼,卻讓直播前不少曾經參與過某件事的高級彆玩家心臟一涼,曾經的絕望和無助又蔓延上心頭,仿佛又回到了無邊無際的雪原。
然後在池翊音轉眸看過來催促顧希朝的時候,顧希朝才淡淡的收回視線,轉動輪椅走進咖啡館。
“池翊音你……”
京茶吃驚的看了看池翊音,又看了看顧希朝,好半天沒想明白他到底是怎麼把顧希朝帶過來的。
他倒是不意外兩人的關係。
在雪山旅館的四天裡,顧希朝和池翊音秉燭夜談直到天明,又從陽光明媚的早晨談到天黑,像是有說不完的話。
看得京茶直咋舌。
他倒是悄咪咪偷聽了幾句,但兩人從古典哲學談到宇宙天文,聽得他腦殼痛,覺得這大概是書呆子聚會,果斷放棄了。
隻是……到底怎麼做到的?
對池翊音有點畏懼的京茶不敢直接問出口,怕又被池翊音罵他坐井觀天,隻能悄悄向旁邊的紅鳥遞眼神求助。
京茶:呼叫外置大腦!
紅鳥:……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我也不知道?天曉得!這才是我第一次親眼見他,就這麼刺激。
就算紅鳥拚了命的在自己大腦的信息庫裡搜索,也找不出任何能夠與這一點匹配的特殊道具,任由他在大腦裡演繹多少遍,如果讓他來,他都無法將顧希朝從副本中帶走。
紅鳥看向池翊音的眼睛簡直熠熠發亮,覺得自己撿到了真正的寶貝。
用小祖宗換池翊音,不虧!
“池先生,初次見麵。”
紅鳥抑製不住激動的走過去,向池翊音伸出了手。
不需要紅鳥更多的自我介紹,池翊音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他垂眸看了看紅鳥伸過來的手,在紅鳥已經做好了被拒絕準備的時候,卻緩緩伸出了手,修長漂亮的手掌堅定有力的握住了紅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