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很多學生都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一聲慘叫劃破了原本靜謐的午夜時間。
很多人從睡夢中驚醒,卻在茫然查看時,一扭頭就正對上了床沿外麵的人臉。
如果……那也還能叫人臉的話。
扭曲融化,像是化掉了的冰淇淋,眼睛鼻子全都失去了原本的形狀,變得詭異醜陋。
已經放鬆戒備入睡的大腦無法立刻喚醒,無法處理過多的信息量,眼睛和常識形成尖銳的矛盾,似人非人的詭異畫麵令人的思維產生了混亂,恐怖穀效應下的感知變得敏感而異常。
學生們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在猝不及防之下,與那不似活人的臉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聲聲飽含驚恐的尖叫聲,從各個寢室裡傳出。
隨之而來的,就是桌椅雜物翻倒的聲音,學生們在驚慌的四散逃跑,試圖逃離寢室。
而等他們翻身下床之後,才意識到……或許這樣的怪物,並不止一個。
窗外狂風驟雨,校園內路燈昏暗,宵禁之後斷開的電閘無法為他們提供寢室內的光亮。
有人在雙腳踩在地上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腳底不同尋常的觸感。
那不,那不是地麵應該有的冰涼堅硬。
更像是某些死去的動物,血腥粘稠,像是一團被攪好的豬肉餡,腳趾踩上去的時候,甚至還能在屈伸間與血肉粘連,恍惚感受到血肉間還沒有徹底冷卻下去的溫度。
可……哪來的動物屍體呢?
亦或者,那根本不是什麼動物,而是……
人。
在那一瞬間,學生的腦海中自動為她想起了宿舍樓曾經死人的事件。
那樣的慘烈,打開寢室房門撲麵而來的血腥氣,像是那些女孩們臨死前的不甘心,還有曾經有人說,看到女孩們的靈魂遊蕩在宿舍樓……她們,是她們回來了——!
“啊啊啊啊啊!!!”
女生被嚇到奪門而逃,衝出了寢室。
那一瞬間,寢室外陰冷的風打透了她單薄的衣衫,原本在被窩裡積蓄下來的熱量都在瞬間流失,冷得她直發抖。
但更令她顫抖的,是宿舍樓已經大變了模樣的走廊。
這裡不再是燈光明亮瓷磚乾淨的宿舍樓走廊,而像是怪物的巢穴。
血腥,昏暗,到處都彌漫著陰鬱血紅的霧氣,地麵上橫倒著死不瞑目的屍體。
甚至有蛆蟲蠕動著爬過女生沒來得及穿鞋的腳麵。
原本呆愣在原地的女生恍然回神,向自己的腳下看去,隨即尖叫著反應了過來,回身想要衝回自己的寢室。
可當她轉身時才發現,就在幾秒鐘之前自己才經過的那道門,竟然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陽光熾烈的窗外景色。
陽光,晃動的翠綠枝葉,蟬鳴。
這不是夏末初秋暴雨的夜,而是炎熱夏日裡一個尋常的午後。
……也是那間寢室裡的死亡被發現的時間。
女生惶恐而絕望的拍打著玻璃,想要衝出去,已經對眼前的信息無法進行處理的大腦宕機,隻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在反複循環播放。
她要回去,要回到更能令她感到心安的寢室,不能被困在這裡。這些肯定都隻是噩夢,隻要她能打開這扇窗戶,就能醒來。
可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死亡是一場永不會醒的噩夢。
從到處灑滿屍骸蛆蟲的走廊上,原本冰冷僵硬的屍體竟然在慢慢活動了起來,沿著地麵拖拽著自己的身軀,在地麵上滑行著靠近女生。
然後,爬滿了蛆蟲的青黑手臂伸出,猛地抓住女生的腳腕。
冰冷,黏膩,死亡的的觸感。
女生瞬間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動作僵住。
下一秒,拽住腳腕的手臂力量大得出奇,一把將她拽得摔倒在地麵上,拖拽著一點點拖回血淋淋的巢穴。
女生拚命伸出手,絕望的看著逐漸遠離的窗戶,歇斯底裡的哭嚎求饒卻沒有人能聽得到。
可忽然間,一角白裙從她的眼前蕩開,女孩步履輕盈的踩踏著滿地血液在她麵前站定,沒有被鮮血迸濺到一點。
女生愣愣抬頭,就看到一張笑得燦爛的臉。
“呀,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呢?”
那女孩低頭看向她,好奇又不解:“這不是你曾經給我的嗎?我還以為你會喜歡,要不然……你為什麼把它給我?”
女生被嚇得近乎崩潰,目眥欲裂,驚恐的哭嚎求饒,說自己錯了,錯了……
但在她身下的地麵上,血液蕩漾著向上波動高升,迅速將她淹沒。
“小婷?”
舍友睡得迷迷糊糊抬頭,抱怨同寢的人好吵,試圖讓對方不要在晚上大喊大叫。
但是寢室裡靜悄悄的。
好像誰都不在。
一眼望去,每個床鋪上都放置著散開的被褥,好像每個人都睡在自己的床位上。
可寢室內,卻連一聲呼吸聲都沒有。
隻有某些東西黏膩翻滾時的細碎聲音,像是蛇順著牆壁攀爬。
舍友迷糊著嘟囔了幾句,即便身體求生本能的覺得哪裡不太對,但困意與停止工作的大腦還是讓她選擇了忽略。
直到她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被子裡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好像有另外的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被子裡。
舍友奇怪的在腦海中羅列出了幾個可能性,睡眼惺忪的伸手探進被子裡去摸索,覺得可能是自己在收拾床鋪的時候,把什麼東西落在了被子裡。
比如一隻小熊娃娃。
但她並沒有如預料中一般撈到毛茸茸的玩偶,而是拽住了冰冷的條狀物。
那東西的溫度簡直要有零下,甚至觸感帶著凹凸不平的黏膩感,像是剛從冰箱裡化凍的生肉,瞬間就把舍友凍得清醒了些。
她奇怪的將那東西從被子裡拽到眼前,眯眼湊近看時,卻發現……
那絕不是小熊玩偶或是生肉。
而是,一截手臂。
一截已經高度腐爛的手臂,甚至上麵還在蠕動著白胖胖的蛆蟲。
蛆蟲不小心跌落下來,正好掉在舍友的臉上。
“啪嘰!”一聲輕微響聲和黏膩觸感,瞬間讓舍友從睡夢中清醒了過來。
她看著那截手臂的眼神逐漸驚恐,最後終於再也承受不住的一把將那東西扔了出去,克製不住的驚聲大叫。
但是被子依舊是起伏不定的形狀,好像除了那手臂之外,還有什麼東西藏在這裡麵。
而舍友在恐懼和喊叫之下缺氧的大腦,也慢慢反應過來了另外一件事。
……上學期死在樓下寢室的那六名女生中,有一個被發現的時候,就死在床鋪上,像是睡夢中被殺死的,身上還蓋著被子。
而那女生的床位,剛剛好,就在她的正下方。
也就是說,那個出現在自己被子裡的東西……
舍友咽了口唾沫,顫巍巍的伸手去猛地掀開被子,一瞬間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個女孩的頭顱。
那張臉已經嚴重破損腐爛,蛆蟲從傷口中鑽出來又順著眼眶扭動回去,女孩的眼珠卻沒有任何反應,僵直的注視著舍友,緩緩從她的腳邊攀爬著靠近她。
女孩的眼神怨恨,像是在說——我的死亡,全都是因為你。
現在,也該輪到你來嘗嘗我的痛苦了。
女孩腐爛的臉逐漸靠近,與此同時飄過來的,還有早已經腐爛的腥臭氣味,混雜著梅雨季的黴菌氣息,一瞬間直衝天靈蓋,惡臭到令舍友眼淚都下來的。
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被釘死在自己床鋪上的一具屍體,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將要到來的死亡,死於鬼魂複仇之下。
而原本應該是她最安心放鬆之地的床鋪和被窩,現在卻要成為她的棺材,和這樣一具腐爛的屍體在一起……
舍友崩潰大叫,終於不管不顧的一把推開屍體,恐懼到極點之後繩線崩斷,徹底失去了對周圍環境的判斷,剩下的隻有逃離的想法。
她翻身跳下離地麵一米多高的床鋪,不在乎崴腳的劇痛,一瘸一拐的拚命向前方跑去。
但就在她跑到寢室門前的時候,卻隻聽到“吱嘎……”一聲,旁邊的洗漱室房門一點點打開。
腐爛的頭顱懸浮在黑暗的半空中,向她扯開了一個笑容。
“你要,去哪裡?”
舍友聽到那聲音如此說。
然後,旁邊的鐵皮櫃門緩緩打開,腥臭發酵的氣味撲麵而來,然後是一條腿,從衣服後麵伸了出來,落在舍友的麵前,擋住了她的逃生的去路。
“對於我,你好像有很多話想說,隻不過都是說給了彆人聽。”
陰冷嘶啞的聲音從衣櫃裡傳出來,然後“砰!”的一聲,漆黑的骨爪死死捏住了衣櫃的門框,將整具身體都緩緩向外拉出來。
漆黑枯瘦,焦炭一般的屍體,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成為了夜晚最好的隱蔽顏色。
隱沒在衣櫃深處,等待著關燈時刻的到來。
到這時,舍友終於借助著窗外落進來的微弱光亮,看清了那東西。
一瞬間,她倒吸了一空冷氣,大腦瞬間空白。
“從前,你我沒機會好好說話,你們也從不給我辯解自證的機會。現在……”
那聲音似乎笑了一下,卻比剛剛更顯陰森可怖:“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聽你向我說明……一個不殺你的原因。”
舍友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全線崩潰,精神徹底坍塌。
相似的場景在宿舍樓每一間寢室中上映。
睡得迷糊茫然的學生們一睜開眼睛,就正對上了床鋪外麵死死盯著自己的一雙眼睛。
甚至有的在半睡未醒的狀態下反應不及時,一側身時剛好與外側的那張像是人臉的東西臉貼臉,有的甚至直直撞了上去,糊了一臉的肉泥,呆滯在了原地。
等反應過來到底看到了什麼之後,學生們簡直被嚇得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們瞪大了眼睛驚恐看向混亂的宿舍,每一個光亮照不到的陰暗角落裡,都在傳來不祥的摩擦聲和噪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蹲在那裡,等著所有人喪失防備的時候,然後……
衝出來,將她們吞噬殆儘。
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衝出寢室,想要以此來遠遠的逃避那詭異可怖的怪物。
可當她們打開門踏進走廊的一瞬間,才知道什麼叫做深刻卻無法回頭的後悔。
她們竟是一腳踩進了滿是鮮血屍體的怪物巢穴,整條走廊的牆壁和天花板上到處都噴塗著血液,飛濺到天花板上又滴落下來,像是油漆工粉刷過的紅漆。
屍骸從地麵上緩緩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向她們。
腳下的地麵,血液彙聚成河又波蕩著迅速上升,水位線不斷拉高甚至超過普通人的身高。
然後,將整條走廊連同走廊上的人們,都一並吞入其中,任由掙紮卻不得而出。
隻剩下無數的手臂在血水河麵上拚命伸出來,撲騰著想要求助,最後卻也慢慢的,慢慢的……
沉了底,消失不見。
甘思奔跑在宿舍樓的走廊上,在尖叫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就衝了出去,想要到聲音傳來的地方看看那到底是什麼。
他路過一扇扇大門緊閉的寢室,每一扇門之後都好像死亡般沒有一點聲響。
甘思甚至在懷疑,是否連呼吸聲也全都消失不見。
或者……是那些人,已經死亡。
這麼想著,他的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
但不等他想清楚要不要去旁邊推門查看,就看到了聲音傳來的方向,竟然是一間大門洞開的寢室。
甘思迅速停下來了奔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快步走向那寢室,向裡看去卻沒有貿然進入。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看到的,竟然是個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學生。
那女孩穿著白色的睡裙,抱著已經破舊毛發打結的小熊萬玩偶,揉著眼睛站在門檻裡,好奇的向外望去。
“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嗎?”
看到甘思,女孩睡眼朦朧的問:“我聽到有很多人在說話,一刻也不停的在提起我。”
“提起你?”
甘思錯愕,隨即問道:“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笑得乖巧而燦爛,她仰起頭,像是從未經曆過任何糟糕之事,笑著向甘思道:“我叫池晚晚,今天剛搬來這間寢室。我的朋友……已經在這裡等我很久了。”
甘思下意識抬頭看向池晚晚的身後。
因為晚上睡覺而並不清楚公共聊天室,就連樓上發生過的混亂都是由其他老師告知的甘思,一時間並沒有反應過來池晚晚的意思,還在好奇的想著這個NPC竟然和池翊音一個姓。
然後,他就卡殼了。
在池晚晚身後的寢室內……那絕不能算得上是平靜。
明明是深夜,但甘思看到了滿室的陽光,以及早已經乾涸的血跡。
它們混亂卻和諧的存在於寢室裡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品上,甚至是每一具屍體上。
死狀各異的屍骸橫倒在寢室裡,在甘思向她們看去的時候,瞬間整整齊齊側首向他看來,灰暗無光的眼珠像是已經死去的魚眼睛,仿佛一眼能看到靈魂最深處的哀嚎與消亡。
來自於同類的死亡,讓甘思即便見過再多次也隻能麻木,無法真正習慣。
而這一刻,他因為這些死去女生的屍體而感到由衷的恐懼,那是來自於靈魂的警告。
快跑。
另一個自己在靈魂裡對他說,再不跑真的會死,留在這裡再也無法離開。
甘思下意識的動了動腿,不敢有絲毫猶豫的就想轉身拔腿便跑,但是有什麼東西卻黏住了他的腳底,讓他想跑卻一動也動不了,甚至差點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麵上。
而他因為視野的角度變換,忽然看到了之前並沒有看到的東西。
……那是一顆,已經腐爛得連眼珠都沒有的頭顱,就藏在池晚晚的身後。
它被掛在了床頭上,旁邊就是池晚晚已經鋪好的整潔床鋪,在甘思看過去的時候,用黑黝黝的眼窩無聲無息的注視著他,居高臨下的視線裡不帶有任何一點溫度,就好像甘思不過是它不熟悉的另一具屍體。
在與那頭顱對視的一瞬間,甘思渾身汗毛直立,雞皮疙瘩順著手臂起了一層又一層,麻癢的感覺一直蔓延到心臟,將他徹底釘死在原地。
這個叫池晚晚的,難道是在和那頭顱一起睡嗎?
甘思驚愕。
但很快,他強迫自己緩緩站直身體,即便無法移動腳步也絕不讓自己的薄弱攻擊點暴露在人前,強撐著氣勢看向池晚晚的方向,努力讓自己的思維平靜下來,重新恢複思考的能力。
他知道這顆頭顱是誰的。
在進入副本之前,他就看過有關於這個副本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