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尊貴的客人們,歡迎乘坐本次列車~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各位可以喊我金絲猴。”
列車長笑眯眯的掏出另外一件金色的披風,裹在自己身上。
池翊音:“…………”
乘客們:“…………”
池翊音痛苦的捂住額頭,壓低了聲音問黎司君:“你家係統是壞了嗎?還是受什麼刺激了?”
在湯珈城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係統都消失了,由應急係統取而代之。
該不會就是那段時間,應急係統對係統做些什麼了吧?這倒黴係統一副錯亂了的樣子。
黎司君也深感丟人:“……它本來就是,那個樣子。”
列車長將所有人的表情儘收眼底,卻驕傲的挺了挺胸膛,笑嘻嘻的道:“各位可不要小看金絲猴,這可是國寶。來,和我念——格巫沃國,波奧寶。國寶。”
“比峨眉山的猴子強上太多。”
列車長的視線掃過池翊音時意味深長:“要愛護你們的國寶喲~傷害國寶可是大罪,本列車長可以根據列車規定,立刻把你們扔出車窗。懂嗎?”
池翊音:“……你穿成這樣,就已經是犯罪了。”
這蠢係統,還很記仇?之前說過它是峨眉山猴子,它現在就要報複回來,還給自己換了個更漂亮的身份?
怕不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列車長:“…………”
他被池翊音氣得臉皮都在抽搐。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還是勉強保持住了自己的冷靜理智,重新掛上了笑容。
“現在由本列車長向各位說明本次列車的規則。”
“其一,列車關燈時間晚十點到早五點,期間各包廂與車廂均閉鎖,任何人不得外出。請各位在晚十點之前回到各自包廂,不要在外逗留。違背規則,後果自負。”
“其二,關燈時間,切斷各位客人所有能觸碰到的電源,如有需要,請提前安排規劃好。關燈之後列車對此概不負責,並且在此期間,所有監控也處於關閉狀態,不會留下任何影像。”
“其三,太陽出現後,列車員隻受理活人的需求,請各位知悉。”
即便列車長的審美遠超人類幾千年,過於超前以致於難以理解。
但當列車長真的沉下眉眼,認真說話時,那張慘白的臉也令所有人感覺到陰冷之氣,不由得仔細傾聽。
三條規則之後,列車長重新笑嘻嘻了起來。
“雲海列車是最著名的天空列車,期間各位可以看到十三處最有名的景觀,沿途風景也足夠漂亮,相信不會讓前來旅行觀光的諸位失望。”
“有關於列車剩下的有趣之處,就請各位自行探索了。”
列車長向所有乘客誇張的行了個躬身禮,笑道:“這是各位的樂趣之一,我怎能剝奪?”
“請各位儘情享受雲海列車的旅途吧~”
“哦對了。”
本來準備轉身離開的列車長,又重新轉頭看向眾人,豎起一根手指在唇前。
“如果各位好奇自己的包廂,請在一個小時之後再移動,現在包廂還沒有全部清理出來,進入包廂的話,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哦。”
他嘻嘻笑著聳了聳肩:“畢竟打掃衛生的時候不可以進房間,是這裡的常識嘛。”
車廂內,鴉雀無聲。
所有乘客都麵色陰沉凝重,在列車長介紹完之後,反而沒有了前來觀光度假的閒適。
直到列車長離開之後,車廂內的氣氛才慢慢有所緩和。
列車已經緩緩開動了起來。
坐在車窗旁的池翊音目不轉睛的看著外麵,水晶穹頂的車站在車窗外緩緩後退,更多的雲霧湧上來,占據視野。
很快,漂亮的水晶穹頂就已經從視野中消失,新出現的,是高高懸掛在上的太陽,依舊厚實潔白的雲層。
那一瞬間,池翊音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慢慢睜大了眼眸。
即便是在飛機上看到的景象,也不及此時的萬分之一震撼。
這是從未有過的聖潔之美,仿佛已經遠離了人間,進入了神之國度。
神的經書上說,神於八千年前創造世界,將沾染了罪惡的人類趕出純淨的神之國度,將他們流放到雜草不生的荒蕪大地,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可神在做出這個決定後,又在信徒們的哭泣和虔誠祈禱中心軟,因此做出了彌補的神諭。
雖然是寸草不生的大地,卻會因為人們的辛勤勞作而重新煥發生機。即便不是神國,但神將會為人類提供所有生存所需之物。
無論是糧食還是牛羊,隻要人類懺悔自己犯下的罪行並改正,神都願意給予人類第二次的生命,將一應豐盛生靈賞賜人類。
於是,大地上繁衍生息的人類越來越多,神國反而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幻想。
到了如今,相信神真的存在的人已經很少了。
神的故事離人們太遙遠。
現實中若有人說起神與神國,不是被當做虔誠的教徒,就會被認為是瘋癲天真。
池翊音曾經對所謂的神明也毫無想法,隻想砸爛所有神明的殿堂,弑神於刀下,撕毀偽善卻行惡的醜陋本質。
但現在,池翊音看著眼前的雲海之景,卻忽然有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或許……這裡真的是曾經隱身在人類之外的,神之國度。
美到一定程度的場景,就已經脫離了世俗能夠擁有的存在感,變得不真實起來。
並且,所有有幸看到它的人,也會因此而懷疑世界的存在與否,自己又是否隻是個夢境。
“黎司君……”
池翊音輕輕喚著身邊人,呢喃般問他:“這是,你的國度嗎?”
黎司君同樣仰起頭看向窗外,那雙金棕色眼眸在陽光的照耀下眯了眯,抬手擋住了過於刺眼的光線。
隻是透過間隙落在那雙眼眸中的陽光,像是熾烈的火焰,將黃金融化,汩汩流淌。
黎司君動了動唇瓣,正準備說什麼,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哀怨的視線。
“?”
他納悶側首看去,就見在車廂門後,一大坨金色正趴在車門旁邊,無聲無息怨念的看著他。
不是剛剛才離開的列車長又是誰。
見黎司君看了過來,列車長也不慫,反而儘力誇張的做著口型,提醒對方:協,議——!
列車長拚命比比劃劃,手腳並用,甚至加上了腦袋和軀乾,整個人都像是一條扭動的蚯蚓,試圖用肢體語言說話。
不可以破壞協議!
根據協議,您不可以向任何人主動透露您的身份,或是給予幫助,這都是違反了協議公平性的。
您要和對麵世界意識的陣營公平競爭才行!
我不想再被應急係統頂替,關小黑屋哇——好不容易才有跑出來玩的機會,打工統一年到頭就這麼一個盼頭。
十二年啊,十二年了!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抹眼淚)
十二年沒有休息過,就算是牲口也不能這麼使喚啊——!(聲嘶力竭)
列車長聲淚俱下。
黎司君慢慢眼神死,看著那一大團過於刺眼的金色,忽然覺得很嫌棄。
這玩意兒的審美到底從哪繼承的?怎麼這樣詭異?
不過列車長這一打岔,也確實讓黎司君失去了回答池翊音的最好時機,在長久的沉默之後,也不適宜再說什麼。
黎司君頓了頓,終究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陽光很好。”
他淡淡的道:“沒漂亮。”
池翊音對這個答案並沒有失望,他隻是回身看了眼黎司君,便恢複了正常,好像剛剛被雲海的美景所震懾
隻是當他重新看向車廂內時,躲在車門後瘋狂提醒的列車長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車廂裡的人也在方才的安靜冰冷後,重新活動了起來。
有的走到吧台前,向酒保要了一杯酒,有的則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了這趟列車上往日的趣事,還時不時爆發出熱烈的笑聲。
這些人看起來對列車很是熟悉,並不是第一次乘坐了,似乎可以排除玩家身份。
但……
池翊音想起自己資料上那詳儘到如同真實的履曆。
係統既然能把障眼法做到這種程度,武裝到頭發絲,貫徹到底的假麵不讓其他人看到任何可能的真實,那又如何會忽略這個細節?
說不定現在這些乘客如數家珍提起的往事,也來源於資料提供。
池翊音單手支著頭,看著車廂內的熱鬨,若有若思。
他最擅長的,就是從一個人的行為舉止中分析出對方的性格,從而以此推論出對方將會作出什麼反應,並進行應對。
但是現在,係統在對所有人進行偽裝的同時,也把他們的表情動作一並抹去,像是過度的美顏修飾掉了所有的細節,讓真實不再準確。
對於池翊音來說,相當於斬斷了他的一條路。
況且,現在這個副本中所有的玩家,都是A級,其中還有不少是池旒的下屬,不知她提前進行了怎樣的布局……
池翊音光是在腦海中分析,就覺得頭疼。
簡直是掃雷遊戲,難以判斷下一步究竟是在向目的地前進,還是會踩雷。
這樣想著,他招手向酒保示意,讓對方提供餐食。
黎司君挑了挑眉,眼神詢問。
池翊音攤手,理直氣壯道:“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不如先吃飯。”
“副本在這跑不了,這些人也沒辦法從天空列車上逃跑——還沒聽說過誰能從飛機上跑路。”
他聳了聳肩,眼神無辜,俊美的麵容看起來如此無害。
“既然如此,不如先填飽肚子。”
“你呢?你要吃什麼嗎?”
池翊音迅速適應了自己的身份,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就是逃過漫長追捕後,放鬆下來的高智商罪犯。
他懶洋洋的斜倚在柔軟的沙發裡,矮幾上放著食物,手中翻動著雜誌,一雙長腿交疊在沙發上。
而被他擠到對麵沙發上的黎司君,對此還有些不甘心:“音音,躺得還舒服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我可以把身體的一部分借給你當枕頭,要試試嗎?”
“不。”
等楚越離和斯凱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黎司君修長的身姿前傾,在與池翊音說話時,俊容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淺笑,唇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眉眼間也透露著繾綣溫柔。
他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向池翊音靠近,所有的肢體語言都在說,他如何的渴慕池翊音。
楚越離原本雀躍的神情猛地陰沉了下去,死死的抿著唇,似乎想要衝上去將黎司君拉開到一邊。
站在他身邊的斯凱抖了抖,動物般天然感受到了威脅,默默向旁邊邁開一步,遠離了些。
“你和池哥……池先生。”
斯凱在楚越離陰沉掃過來的一眼中迅速改口,遲疑著問:“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對池哥同伴的敵意,是不是過於重了?我們都是盟友,不應該內訌,而應該團結一致。”
他試圖委婉提醒:“池哥也不會喜歡內訌。”
楚越離卻死死盯著黎司君的背影,一聲冷笑:“聖人sky?我還以為聖人早已死光了,聖人sky也應該死在了湯珈城的小巷裡。那些被你幫助卻不知感恩的東西,還沒有殺死你的靈魂嗎?”
“我的先生,他是我的天空與陽光,我將他奉為我的神,並立誓終身服侍,以生命來償還我的神拯救我的恩情。”
“但是那家夥……”
楚越離咬牙切齒:“他隻會阻礙我神的步伐,不配待在神的身邊。”
池翊音已經注意到了兩人,視線從雜誌上轉到楚越離身上,還笑著揚手向他們揮了揮,示意他們過去。
楚越離立刻揚起一個笑容,方才的狠戾消失不見。
隻有他身邊的斯凱能聽到他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
“既然已經是要落幕的舊日虛影,又憑什麼糾纏將要升起的新世界?”
黎司君掀了掀濃密眼睫,目光平淡的看向眼前的池翊音。
他似乎是聽到了楚越離的聲音,但是卻連轉身這個最簡單的動作都沒有,無動於衷。
就連唇邊的笑意都沒有落下。
池翊音“唔”了一聲,視線在黎司君和楚越離間遊離,帶著好奇的探究。
“越離很不喜歡你。為什麼?你對他做了什麼嗎?”
池翊音歪了歪頭,笑道:“這樣的情緒在越離身上出現,可不一般,他很少有這樣劇烈的波動。”
黎司君眨了眨眼,卻委屈道:“音音似乎已經認定了是我做了什麼?為什麼不是他對我抱有敵意呢?我才是受害人。”
池翊音笑容不變:“嗯,因為越離是個好孩子,你不是。”
黎司君:“…………”
池翊音毫不留情補刀:“如果有什麼異常,找你一定沒錯。”
“音音……”
“不要撒嬌。”
池翊音冷酷拒絕:“當然是因為你危險,我才會把你放在身邊。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接納你成為同伴?難道是因為愛你嗎?”
他勾唇:“這是陽謀,你我心知肚明。”
等楚越離走到池翊音身邊時,黎司君已經被池翊音的話驚到僵硬,對外界的其他聲音圖像不再在意。
楚越離納悶的看了黎司君幾眼,但還是很快放下了好奇,轉而在池翊音身邊禮貌又小心翼翼的硬擠出一個位置坐下。
“先生,我在那邊的車廂多廢了些時間,等列車員離開後,所有人才恢複了自由行動,可以離開車廂。”
他笑著向池翊音說起時,簡直像是搖著尾巴絲毫不掩飾熱烈心情的狗勾,頗有幾分邀功的親昵。
“我第一時間就來找了先生,先生在此之前玩的開心嗎?”
池翊音望天,回想了一下剛剛被列車長刺激的那一幕。
“算是開心……吧?”
如果從峨眉山猴子變成金絲猴這種事,也算是開心的話。
被自己的記憶辣到眼睛的池翊音,從未有這樣一刻覺得記憶力太好也是件壞事,於是他迅速切換了思維,將那一團五顏六色的形象從腦海中刪掉。
他正了正神色,向楚越離問起了另外車廂的事情。
池翊音團隊的所有人,都儘可能的分散到了不同的車門登車,這既是為了節約時間,儘量在同一時刻上車,也是為了摸清楚各個車廂的情況。
事實證明,他們各自的座位,都在上車的車廂。
過於巧合的概率,隻說明一件事——他們的身份,是從上車的那一刻開始的。
紙人被新的身份覆蓋,白板擁有了全新的顏色。
“我的包廂在04.”
提起這件事,楚越離清秀的麵容上微微起了紅暈。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就在先生的隔壁。”
黎司君像是被觸發了關鍵詞,立刻警惕的抬頭看向楚越離,像是被侵犯了領地的猛獸。
池翊音卻毫不在意的隨便點了點頭,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我們幾個人拿到的既然是同樣特殊段號的包廂,那應該就是連在一起的。童姚他們也一樣。”
“就是不知道,後來中途加入的檀粽,他的包廂是怎麼分配的……”
池翊音沉吟。
但就在這時,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突然響起,猛地劃破了車廂內的悠然平靜。
“啊啊啊啊啊!!!”
“死,死人了啊啊——!”
池翊音眸光一凜,迅速利落從沙發上翻身而起,衝向聲音來源的方向。
車廂內很多人都跟著動了起來。
空氣都仿佛緊繃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