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彎刀貼到宇文哲脖頸那一刻, 宇文哲整個人一顫。
他睜開眼,隻見一個相貌獰惡的強盜雙眼虎瞪著他。
而身邊人不少沒反應過來的人,同樣被製服。
隻有幾個他們雇傭的本地人, 見情況不對, 逃之夭夭了。
這些眼裡隻有錢的混蛋!
宇文哲心裡低罵了一句, 然後抬起臉,賠笑道:“這位好漢,你想要什麼, 慢慢說, 不用急……”
本國師的命是最重要的!
那強盜盯著他,向後揮了揮手。
幾個強盜衝到了他們駱駝車隊裡,搶走了無數金銀。
要錢就好……
宇文哲見此,心中微微吐出一口氣。
卻聽那強盜嘿嘿一笑道:“你這小子倒是生的細皮嫩肉的。”
說著,粗糙的手狠狠摸了一把宇文哲的俊臉。
我日……
宇文哲心中不斷詛咒, 同時悲憤哀嚎道。
本國師要不是給趙據打工,不能帶太多人,會淪落到現在這樣嗎?
他內心惴惴不安。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半空中響起凜冽的破空聲,他眯著眼睛一瞧,一支紅纓箭直直穿了過來。
他下意識閉眼。
再睜開眼時,那五大三粗的強盜頭子已經倒地了, 眼中還殘餘著驚愕, 手不斷亂顫。
宇文哲記恨他輕薄自己,上去踩了兩三腳。
遠處, 一群訓練有素的兵衛衝了過來, 揚起風沙。
眼見著頭兒都死翹翹了, 另一邊似乎還有追兵, 剩下的強盜不敢再動彈,紛紛作鳥獸散。
宇文哲指揮人去把金銀和行李搶回來。
等到那邊兵衛過來時,他不失禮貌又警惕地迎上去。
“多謝各位俠士幫忙,在下感激不儘。”
為首者背負弓箭,看著他,緩聲道:“宇文國師,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聲音如珠玉相擊,清冷又有幾分熟悉。
宇文哲一愣,抬起頭,隻見一男子輕袍緩帶,麵如冠玉,於這烈日當空、荒涼偏僻的沙漠中,宛如靜而幽冷的甘冽泉水,又像是九天山巔上從未遭到汙染的冰雪,疏離而清潤。
他目光靜靜望著宇文哲,瞳色清淺,仿佛能看透人心。
“你是……”
如此這般過目難忘的驚豔人物,宇文哲下意識覺得自己應當見過。
男子淡淡一笑,“我久未歸家,難怪國師不記得我。”
“在下傅鈺,剛好雲遊至此。”
*
梓華宮。
這裡是後宮中十分偏僻的宮殿,名義上已經荒涼了許久,不少宮中的老人,甚至都不知道,後宮還有這麼一處冷僻的地方。
隻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這裡是陛下專門治頭疾的地方。
最後一根針落在了頭頂,那根針纖長如毫毛,尖銳地穿透了某些穴位。
趙據身子一顫,再睜開眼時,眼底一片血紅。
“滾!”
他這聲音從喉嚨裡吼了出來,像是受到攻擊的野獸般。
賀淼在旁邊待了許久,他眼疾手快,立刻拎著宋太醫奔出了梓華宮。
下一刻,數十個龍武衛閉門並死死地抵住了殿門。
砰!
轟!
殿中連續不斷發出了巨響,那聲勢仿佛地龍出世般,驚得人心惶惶。
那震天動地的聲音過去之後,賀淼才打開了門。
他沒讓其他龍武衛進去,因為趙據厭惡讓彆人看到他狼狽虛弱的樣子。
趙據坐在玉階上,他垂著頭,支著腿,玄色龍袍淩亂,猶如困獸。
而整個殿內,則是被糟蹋的不成樣子,所有能摔的東西,都被他摔得粉碎。
每到趙據犯病的時候,他的毀滅欲總是無比強,這幾日掛在文華殿前的宮人臣子都多了不少。
哪怕賀淼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趕上去。
他靜靜站在旁邊好一會兒,趙據才抬起眼掃了他一眼。
那眼中未散去的殺意和戾氣,讓賀淼的頭情不自禁垂的更低。
趙據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的頭疾瀕臨發作這幾日,會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那劇痛幾乎侵入骨髓般刻骨。
當然,最生不如死的時候還沒到,端午宴那一日,才是他最難以忍受的時候。
他還沒瘋到最厲害的時候,所以宋太醫還能暫時製住他。
好在以往每一月都會發作一次的頭疾,因為明湘的存在,已經延遲了許久了。
想起那女人,趙據便盯著遠處那殘破銅鏡中,自己的倒影。
那赤紅的眼睛,仿佛在提醒他,此時的自己與毫無理智的凶獸無異。
隻想殺人,隻想複仇,隻想聞到血的香甜。
他手掌覆住額頭,自厭的情緒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他七歲那年,何貴妃慘死,玉京大亂。
這頭疾便如他的影子一樣,跟隨著他不放。
最開始的時候症狀還輕,後來愈發嚴重,身邊的人死的死殘的殘,留下來的人,全部都是忠心耿耿又惜命的。
他們的眼中都有恐懼,但他不希望她眼中有恐懼。
她一定害怕這樣的他。
不過等到端午宴過去之後,他就可以像是正常人一樣再見到她。
好半天,賀淼才聽到趙據冰冷沙啞的聲音。
“文華殿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