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村, 晌午,一人一馬停在了村頭。
因為在燕國公府聽到了鄭家村的字眼,顧易特意去拜訪了那位玉匠。
提到當年曾經給顧湘君鑿玉的事情,花白了頭發的對方依舊一臉感慨。
“我真是沒見過比顧二爺更能疼人的人了……”
顧易眼眸微垂, 想到了往事。
他剛被領回顧家的時候, 顧望之還在, 曾經親眼目睹了顧望之一個大男人是怎麼帶娃的。
天天懷裡抱著不肯撒手的嬌寵疼愛, 連顧老夫人訓斥他沒個男子樣子,顧望之都不以為意, 整天帶妻女去各種地方遊玩。
顧易在燕國公府見到最多的就是,顧望之興致勃勃帶著妻子出門, 頭上騎著一個白胖的娃娃。
彼時顧易在燕國公府遭受的冷待, 簡直和顧湘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在天堂, 一個在地獄。
那時候他也沒想到, 他會成為她的兄長。
他眸光轉冷道:“這裡依舊沒有她的下落嗎?”
玉匠的嘴巴十分緊, 斷然否認道:“怎麼會有?”
燕國公親自叮囑他讓他管好嘴巴,他自然不會泄露口風。
顧易似笑非笑看了他兩眼,把那玉匠看的心虛了幾分。
好在他沒說什麼就離開了,玉匠才鬆了口氣。
顧易並沒有離開村子, 而是站在了村子中那口井旁邊。
他母親是從良的妓子, 生下他後窮困潦倒, 曾經搬到村子裡住過。
顧易很清楚什麼地方能得到真實的消息。
他閒閒靠在井旁邊的樹乾上, 看到兩個農婦結伴走來, 肩膀上挑著桶。
“你聽說沒有, 前幾天來了人, 那老漢忽然就闊綽了起來, 還買了兩匹耕地的牛……”
“誰不知道啊,俺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貴人……”
顧易慢慢走了過去。
兩個農婦看到他這個生人,頓時閉上了嘴巴,顯得有些拘謹。
顧易露出無害又溫和的笑容,“能告訴我,你們說的是哪一家嗎?”
……
明湘這幾日搜集了許多五絕居士的遺作。
趙據以為她是欣賞顧望之的才華,不但把內庫裡的前朝名畫都塞給了她,還為她尋來一名顧望之的弟子。
這位弟子如今正在宮內當畫師。
隔著一道海棠屏風,對方顯得激動極了,送上來一套白玉製的文房四寶。
“這、這是我師傅親自送給我的,現在送給娘娘。”
明湘婉拒道:“既然是你師傅送給你的,我又怎麼能收下。”
那畫師答道:“我師傅不缺這些,送給我的東西可多了,這一點不算什麼。”
一邊說著,他就想起來來之前燕國公府特意上門,讓他把一些東西轉交給貴妃的事情。
他笑著道:“聽聞娘娘也在收集師傅的遺作,我那裡也有些,等一下就交給娘娘。”
明湘眸光微黯道:“收集這些東西也沒有意思,本來畫就應該收藏在愛畫之人手裡。”
畫師微微一笑道:“我師傅有文絕,書絕,畫絕,樂絕,癡絕之稱,他是真正的天妒英才,雖然英年早逝,留下的作品數量卻不遜任何一位大家,娘娘無需介懷。”
收下畫師的畫之後,明湘沉浸在思緒裡片刻。
半晌,她帶著花梨出了門,一如既往地在池水邊喂魚。
可這裡卻失去了往日的安靜,甚至顯得有幾分聒噪。
明湘抬起頭。
隔著一道不大的湖泊,她看到對麵有一個俊俏的青年正在和宮人爭競什麼。
她微微挑眉,走近了過去。
顧易正在生氣呢。
他去鄭家村打聽到那玉匠最近暴富不說,還準備搬家,便開始懷疑燕國公府隱瞞了什麼。
結合之前悄悄打聽的燕國公夫婦的行蹤,他更是品出了幾分詭異來。
他想也不想就想去入宮見馮宛,想告訴她自己好像知道了一點顧湘君的下落,結果壽安宮的宮人把他攔下來,居然說什麼“太後不好單獨見外男”!
他奶奶的他從小光屁股的樣子馮宛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
宮人齊齊把他趕出來,他氣的不行,正在和宮人爭論呢,忽然,隻覺得頭上一疼,像是被什麼打中了一般。
這種痛感和力度有點熟悉,以至於他竟然有幾分恍惚。
他眯起眼,低著頭,找到了剛才打到自己的東西。
他捏了起來。
那是一塊小小的翡翠珠子,在日光下散著水碧的光澤。
“那是誰?!”他眼尖,看到了隔著湖的那個正背對著他離開的身影。
“啊,這是貴妃娘娘!”宮人驚訝道。
她看了顧易一眼,“貴妃定然是厭煩公子吵鬨,才警告公子的。”
顧易緊緊蹙起眉,沒在意她語氣裡的嫌棄。
他隻覺得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實在太過熟悉,仿佛就像是回到了以前。
顧湘君就喜歡找來這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打人。
她不往人脆弱的地方打,喜歡打人的臀腿之類肉多的地方,既疼又不會出現大問題。
唯有對他,她是專門打他腦袋的。
顧易屢次暗地裡懷疑她就是嫌棄他腦子轉的沒有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