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離開之前,遊餘將屋子裡上上下下都打掃了一遍,新買的廚具好好收在櫃子裡,曬過的棉被塞進衣櫥,床和沙發重新罩住。就好像她們是暫時離開,很快又會回到這裡。
路上雪快化光了,屋子後麵那個小小的院子裡,也就剩下枇杷樹底下一小堆雪還沒化儘。
之前下雪的時候,池唐在這裡堆了個形狀很畸形的雪人,遊餘在廚房裡洗碗的時候,每次透過窗戶看見這棵枇杷樹下的小雪人就想笑。
過了一冬的枇杷樹上結了累累的花蕾,兩人離開關門的時候,池唐忽然想起來似的問:“枇杷什麼時候能吃?”
“四月五月前後。”遊餘回答她,心裡猜測著,池唐她是不是也有些舍不得離開這裡?
她們一起去坐車,一路上池唐都是閉著眼睛想要睡過去,可是遊餘看見她偶爾喉嚨會動一動,那代表著她並沒有睡著,還在因為暈車難受。
遊餘也沒有睡著,大巴平緩往前行駛,周圍的景色有點熟悉了,她轉頭看著池唐埋在羽絨服外套裡的臉,心裡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問題:
要怎麼才能對這個人好一點,讓她能開心呢?
她自己隻要能讀書,能賺到一些錢養活自己就能開心了,可池唐卻好像沒什麼想要的,什麼都不想要,那就什麼都不能令她開心。
生平遇到的第一個朋友非常好,好到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車子停下,代表著她們這一場逃跑之旅正式結束了,她們走下車,池唐還是那副暈車沒有緩過來的神情,喝了兩口水,說:“你直接去班主任家,我和他說過了。”
看她要走,遊餘拉住她,認真盯著她的眼睛,“那你呢,你回家嗎?”
池唐扯了扯嘴角:“肯定要回去。”
遊餘:“那,你沒事嗎?”
池唐不太在意地擺擺手:“能有什麼事,我又不是第一次突然跑出去,我爸早習慣了,就算生氣,他還能打死我嗎。”
遊餘看她又上了輛公交車,半晌才收回目光,有些憂慮地皺起眉。
真的……沒事嗎?
好在她們就快開學了,就剩兩三天而已,池唐就算在家不高興,很快又能去學校住校了。
她去了班主任家,向他鞠躬道謝,又道了兩次歉。
班主任無奈歎氣:“你一個小孩子,道什麼歉,你爸爸的事,我們也沒辦法,彆道歉了。你和池唐都是,你們兩個小孩子,唉。”
好不容易過了兩天開學,大家都回到學校,遊餘早早去到教室,一邊看書一邊等著池唐。這大約是她第一次這麼不認真地看書,以至於那些文字都沒能進入腦子,隻零散記住了幾句。
剛放假回校,教室裡同學們嘻嘻哈哈,一看就是無心學習,很久都沒能安靜下來,也有些同學姍姍來遲,池唐就是其中一個,快要上課了遊餘才見她背了個小包緩緩走進教室。
她的羽絨外套裡穿了件衛衣,帽子戴在頭上,臉上還戴了口罩。遊餘看見她的時候放下的心,在見到她的臉時又提了起來。
她進來的很安靜,班上沒有其他人多關注,但遊餘一眼就注意到了,池唐戴著的口罩底下,隱隱約約有一點青紫露出來。
池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窗外沒吭聲。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遊餘的目光還放在自己身上,有點無奈地扭過頭,乾脆直接拉下帽子,“怎麼了,兩天不見不認識我了。”
她今天沒有紮頭發,長到肩膀的頭發披著,臉頰邊也有頭發,和口罩一起半遮住顴骨上的痕跡,但那痕跡太大了,沒法完全遮住。
遊餘遲疑了下,伸手拉她的口罩,池唐往後退了退,想想大概是覺得自己這樣太丟臉,乾脆又板著臉不動了,任由遊餘輕輕拉下了她的口罩。
她的左臉有很明顯的青紫痕跡,腫成一團。
“……你被打了。”
池唐乾脆把口罩收起來,“打了一下。”雖然打的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