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餘坐在床邊抱著池唐,女孩子纖細的身體因為痛苦而顫抖,她感覺眼睛一酸,差點和她一起哭了出來。她知道池唐太難受了,難受的不知道怎麼發泄。
池唐很驕傲,要想看她哭多難啊。可現在呢,她緊緊拽著她的衣服,情緒激動,哭著哭著還狠狠掐著自己的手。遊餘抓住她的手,把她藏在自己懷裡,另一隻手不斷地撫著她的後背。
“好了好了……沒事了,好了……”
在這混亂過後,唐悅站在門口說了聲先走了,人就很快離開了,倒是她找的那個護工,一個中年女人在這邊待著。但是其實池唐這邊並沒有太多事,偶爾擦臉,打飯盛粥都有遊餘乾了,護工樂得在這偷懶,隻偶爾掃掃地,其他時間都不見人。
池唐哭過一次後,看上去反而更好了些,說的話更多了點,她主動對遊餘說:“你回去吧。”
遊餘沒有答應,她問她:“我回哪裡去?”
池唐就沉默了,她動了動唇,眼睛忽然又紅了,“你在這耽誤時間。”
遊餘:“你不舒服,我留在這照顧你。”
如果她真的不舒服,和她不熟悉的護工在這裡,池唐一定不會說的,她寧願自己忍著,遊餘不放心。她照顧過病人,小時候還照顧著臥病在床的母親。病人都是很痛苦的,而心理上的痛苦可能比身體更甚。
池唐沒有再讓她走,但是辭退了那個不做事的護工。她媽也沒管這事,反正她來過一趟看了她,就算儘到義務。
病房裡大部分時間還是隻有她們兩個。
“你想聽歌嗎?”遊餘主動問她。
池唐:“……聽著頭暈。”
不管是激烈的還是舒緩的音樂,用耳機聽還是外放,她都覺得聽著頭暈,這是腦震蕩的後遺症。藥效過後,她甚至開始失眠。
那一場突然的大哭,好像讓她恢複了感知,但是伴隨而來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情緒,腦子裡東西太多了,隻要躺下去就是泥沼一樣的連連噩夢。
她從短暫的夢中驚醒,夢裡她沒有被她爸殺死,反而是她用刀殺死了她爸,但是死了的人又回來了,不管她去哪裡都跟著她。
遊餘早在她驚醒的時候就也跟著醒了,她在這邊睡覺很輕,有點動靜就會醒來。見到池唐坐起來,捂著臉發出細細的吸氣聲,她過去跪在床上,像先前一樣抱著池唐。
“做噩夢了?”
池唐沒回答。
她過一會兒抬起頭,重新躺回去。遊餘不走,就坐在她旁邊。
池唐看著對麵白色的牆壁,說:“他一定會被槍斃。”
她是在說她爸。
“我恨他,我上初中就恨不得他去死。”
她那時想,她爸要是不死,她就去死算了。很奇怪,十三四歲的初中,身邊的同學都快快樂樂忙忙碌碌,隻有她,腦子裡有著這樣的念頭。
“……我好怕他。”
在遙遠的記憶裡,她還是小小一個的時候,曾經坐在她爸的懷裡。那時她抬起頭還看不到桌子,伸出兩隻手才能摸到桌子邊緣,坐在她爸身前,占著他椅子的一小部分。她爸在打牌,手在桌麵上來來回回,她就仰頭看著。男人嘴裡叼著煙,煙灰不小心掉在了她的腦袋上,那男人順手用手指擦掉了那一點煙灰。
更多的,是不好的回憶。
‘你再瞪?你再對老子瞪眼?’這一句話接下來就會是一個耳光。
是無數個巴掌和拳頭,最後是刀。
“他那天向我走過來,我就很怕……”
遊餘抬起手,溫暖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她慢慢躺下去,靠在池唐身後。
她真希望,池唐這一輩子,都再也不要有這樣哭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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