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
辦公桌前,身著黑色西裝的一目麵色冷然,直勾勾地盯著進來的白鬼。
“大哥。”
見到一目反常的態度,柳如複似猜到什麼,麵容登時難看起來,說道:
“是不是畢方出什麼事了?”
一目看著他,沒有說話。
頃刻間,難言的詭譎氣氛在屋內蔓延,更有無數人音低喃在耳邊回蕩。倏忽,一目冷冰冰道:“二弟,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哥要檢查你的魂魄!”
“……”
聞言,柳如複微張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他闔上眼,“大哥來吧。”
隻見一目眉心裂開一道縫隙,擠出一顆黑色瞳仁的眼珠,邪詭的朦朧神光照徹在柳如複身上,霎時間,性命攸關的魂魄在這顆眼睛麵前袒露無疑。
有種脫光衣服,一絲不掛的彆扭感。
一目五兄弟的魂魄很是奇特,彼此相連部分,卻又完整獨立,隻要一方身死,其餘四人就會立即感應到,尤其是作為大哥的一目,眼睛能夠直接窺視三魂七魄。
這也是神通【移花接木】能夠近乎完美複製本人傀儡的原因。
一目檢查得很細致,確認魂魄完整、深處禁製完好,沒有絲毫觸碰過的痕跡,加上血脈相連的親近感,無疑讓他將胸口的大石放回肚子。
隻是……
卻見柳如複身體劇烈顫抖,豆大的汗珠沿著鬢發滑落。在他的感知裡,除開一目的精神窺視,還有五道恐怖幽遠的目光透過那顆黑色眼睛在檢查他。
一分一秒,宛如度日如年。
低語聲悄聲無息間消逝。
須臾,柳如複雙手稱膝,粗重的喘息猶如風箱,抬頭看向一目,虛弱喊了聲大哥。
“二弟,茲事體大,彆怪哥哥不近情麵。”
一目冷漠的麵容稍有緩和,言語間恢複了往日的幾分親近,解釋道:
“畢方確實出事了,且導致很嚴重的事情發生,當時隻有你一人回來,這是必要的檢查程序,也省的日後猜疑。”
他說這番話,顯然是在照顧白鬼的感受。
三魂七魄是最本源的存在,坦露在他人麵前的感覺肯定不好受,尤其是那幾位大佬,可不會像他一樣注意分寸。
“我知道的,大哥。”
柳如複扯了扯嘴角,心裡卻鬆了口氣:最重要的一關算是過了。
同時,他也不得不佩服李馗天馬行空般的想法,由於這副軀體是承受不住劇痛分離出來的第二人格,因此本源自然如出一轍,就連禁製也在脫離時帶走。
他就是白鬼!
“你能理解就行。”
一目額前眼珠重新縮了回去,沉聲說道:
“整理好自己的儀態,我們現在要麵見諸位大聖。”
妖族中,至高無上者可稱大聖。
柳如複輕舒一口濁氣,整理了下稍顯淩亂的衣角。下一秒,深邃黑暗撲麵而來,頃刻將他跟一目吞噬,短暫的心神失明,周遭環境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刻,未等柳如複有所反應,恐怖偉岸的氣息直壓得靈台顫抖,隻覺自己如同一隻螞蟻般渺小,站在大殿中央垂首低眉。
幽幽燈火,映照出偌大的宮殿,高聳入雲的王座呈環形排列,坐有五名萬年道行以上的大妖,示於人前的模樣亦各不相同。
“剛才看也看了。”
這時,一名袒胸露腹,須發冒著藍焰,卻有四隻眼睛的粗獷大漢,語氣急躁:“胡先生,你現在可以說為什麼這次把大家召集過來了吧?”
被稱為胡先生的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其貌不揚,右唇上有顆黑痣,他微闔眼皮,手指極有節奏地敲擊扶手,淡淡道:
“旱母還沒來,等她。”
此言一出,粗獷大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到最後也隻是雙手環抱胸前,沒有再言。
“不對吧,我看玄山君也沒來。”虛無縹緲的聲音響起。
但見王座上,此妖看過去像一團扭曲的霧氣,模樣千變萬化,時而男女幼童,時而各種妖魔鬼怪,唯有一雙金綠色的眼珠亙古不變。
話音方落。
空缺的王座上倏然多出一名人類模樣的女子,約莫四十多歲,相貌普通,唯有冰冷麻木的神情格外令人顫栗,她漠然道:“抱歉胡先生,有點事來得晚了。”
“無事。
“先說說將你們召集起來的事情。”
胡先生敲擊扶手的食指頓住,說出一件令妖震驚的駭事:“玄山君死了!”
“什麼?!”
“怎麼可能!”
“胡先生,此言當真?”
霎時間,詫異、疑惑、乃至不可置信的話音從各位妖族大聖口中迸出。
隻是他們很快注意到除了胡先生之外,還有一位披著黑羽大氅的韻味女人,似乎對此事並不意外,手背托著姣好的臉頰不發一言。
“糜夫人,你也知道了?”
粗獷大漢急衝衝道。
糜夫人睨了他一眼,嫵媚的聲音中又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強勢,說道:“恩,也就比你們早知道半個鐘頭。”
“是誰?!”粗獷大漢拳骨攥緊,須發上的藍焰勃發,語調止不住抬高:“玄山君實力在我們之間也不算弱,是誰有這個能耐殺死他!”
“祝融!”
一聲厲喝在空曠的大殿回蕩。
原來胡先生旁邊的座位上還坐著一位背生雙翅的俊朗男人,頭發、眼睛、眉毛都逸著璀璨金光,他極為不滿地嗬斥道:
“現在胡先生正在講話,就算你跟玄山君的關係要好,你也要先聽先生把話講完!”
“合著現在死的不是你?”
祝融毫不退讓地直視雙翅男人,怒聲道:
“宣老五,你要是皮癢癢,老子不介意給你鬆鬆筋骨。”
“嗬,就憑你這四眼天吳跟我打?”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這一切,垂首低眉的柳如複聽得真切,心裡不禁思索起來:“怪不得一目方才如此慎重,原來是一名萬年道行的大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