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戰爭也臨近尾聲。
鬱壘立於角樓頂端,吹來的硝煙打在裙甲上激蕩出微弱的錚鳴,他神情嚴肅,唇邊沒有往常玩世不恭似的笑意,出神地望去遠處龍宮的內城。
“你在擔心神荼嗎?”
白虎踩著屋脊瓦片來到鬱壘身邊。
鬱壘聞言撫摸了兩下白虎的腦袋,搖頭說道:“以大哥的實力再加上有中戊桃都旗相護,那點小蝦米都不夠他一人折騰的。”
隨即,他便意有所指道:“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弄出這般陣仗。”
白虎蹭了蹭鬱壘溫暖的掌心。
上次以一敵萬,乃是外派出差的時候,那方世界的陰司集體造反,神荼鬱壘便是頂著無數鬼軍的衝擊下,強行將傳送門打開。
這件事,其實上回李馗他們小團體聚會時曾經聊過。
“那你在想什麼。”白虎帶著英氣的女音在鬱壘心底響起。
“不對勁。”
“哪不對勁?”
鬱壘仍望著內城的方向,開口說道:“馮夷現在應該有所動作才對,任由我們攻破四門,他接下來能做的已經所剩無幾。”
白虎眨了眨眼:“會不會是他自知逃脫無望,直接放棄手底下的軍隊,索性呆在龍宮裡頭引頸待戮。”
“如果是這樣,反倒是簡單了。”
鬱壘瞄了眼底下戰場,剩餘的陰司鬼使們已經將西門的戰場處理完畢,手掌一翻,破界令牌便已握在手中。“就怕他還在想著什麼陰謀詭計。”
倏地,鬱壘神情微動,立即抬頭看向遠方。
肅殺的狼煙竟從龍宮內城冉冉升起,隨即,竟變作一層不詳的陰雲。
裡頭究竟發生了何事。
……
……
河瀆神殿。
無論是坐鎮龍宮的馮夷分身,還是登天梯的主陣眼,皆在於此。
這座宮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神殿四周,部署了總計九萬兵馬,乃是馮夷的親衛軍隊,喚作水虎軍,也是馮夷如今最後的家底。
隻見兜鍪下的張張臉孔皆是淡漠異常,無甚麼感情可言。他們身穿水晶打造的鎧甲,華麗非常,五彩毫光在甲胄表麵流轉,一手長槍,一手盾牌。
單是一看,便知水虎軍的精銳遠超於守衛四門的軍隊。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以龍宮四門鬨出來的動靜,就算龍宮麵積再怎麼大,也能聽清遠方傳來的金戈鐵馬,可從始至終這裡的一兵一卒卻從未有過動彈。
倏地,一隻碧玉蝴蝶於高空出現,振翅間,背後的虛空陡然裂開一條縫隙,其模樣恰似眼睛睜開,不詳的氣息瞬間彌漫而出,化作烏沉沉的海洋。
此番異動立即被底下的水虎軍察覺,紛紛抬頭看去。
毫無征兆地,鉛雲之上出現一尊尊身穿漆黑甲胄的戰士,麵覆鐵甲,看不清容貌,唯獨那一雙眼睛透出冰冷無情的光芒。
他們望向底下的兵馬,自然而然有股濃烈的血腥味散發。
黑雲壓城城欲摧,鋪天蓋地的不詳氣息傾覆而下,再難見一絲光明。
就在此刻,暗影軍團的戰士齊齊有了動作,伸手向前一握,一根韁繩被他們抓在了手中,緊接著,一頭頭雄壯的戰馬在身前突地出現。
戰馬也身負具裝,麵、頸、胸、臀皆有保護,雙眼猩紅,詭譎萬分。
倏忽,暗影軍團兩萬四千名戰士翻身上馬。
沉默,還是沉默,全程沒有丁點聲音發出,莫名給人一種極壓抑極恐懼的感覺。
這支從葬屍坑底下爬出來的軍隊,抽出腰間的斬馬刀,渾身溢出如墨似的氣焰,延伸到手中的兵器,隨後直接發起了衝鋒。
他們從高空直衝而下,乍一看,猶如天河奔騰滾落。
——轟隆
此刻,戰場上方才有了聲音,乃是馬蹄奔騰的聲音,霎時間,浩浩蕩蕩的聲響震撼虛空,戰馬的嘶吼更添了幾分威武。
一道【李】字旗幟在一名衝在最前頭的戰士手裡出現。
“殺!”
暗影軍團衝鋒到一半的時候,瞬間分出十二道洪流,每支洪流都有兩千名騎兵,沿著各個方向分散開來,竟是頃刻將整個水虎軍包圍了。
幾是不分先後,水虎軍亦有了動作。
隻見親衛軍腳下的地麵有湛藍色的光芒掠起,一頭頭模樣猙獰的猛虎赫然出現,不多不少,載著四萬名士兵以排山倒海之勢迎去暗影軍團。
沒有射箭之類的先行消耗,雙方一上來便皆是打著硬碰硬的主意。
速度越來越快,距離越來越近。
冰冷;
嗜血;
雙方的目光交錯、碰撞!
下一瞬!
戰馬的嘶吼;
水虎的哀嚎;
沒有焦灼,出乎意料的乾脆簡單。
雙方衝撞的一瞬間,暗影軍團手中的斬馬刀便將水虎軍一刀兩段,直接將敵軍的陣型鑿穿窟窿,旋即迂回衝鋒。
恰在此時,另一側同樣衝出來的兩千暗影騎兵,接替著穿插進去。
半空中的血腥味瞬間濃了起來。
實力,超強的實力!
每一名暗影軍團的戰士都有初入號叫的境界,一共是兩萬四千名!
然而竟見一分為二的水虎軍士兵居然沒有當場死去,血肉裡麵突然生出密密麻麻的太歲觸手,直接對受創的軀體進行縫合。
要是情況太過嚴重,更是與坐騎水虎融為一體,變成一頭不倫不類的怪物,再次撲上去戰鬥。
麵對這種不死的敵人,十二道暗影洪流猶如一柄精準的手術刀將其一點點撕碎,穿插、衝鋒、再穿插,不管底下陸續派出多少增援,情況竟沒有一點好轉。
饑餓了千年的兵魂;渴望戰場千年的兵魂;
出乎意料的是沒有一開始就選擇莽上來,而是慢斯條理地享受自己歸來的第一頓佳肴。
不是能縫合嗎,不是能複活嗎。
一塊指甲蓋的肉塊都不留給你,你還能站起來嗎?
僅僅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共計四萬六千名水虎軍悉數灰飛煙滅。</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