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景六識得旁邊的鬼將,雖然兩人從未有過對話,但也知曉後者的姓名。
田遠強!
鐵羽軍中層將領,此人專門負責三號區域的看守。
平日裡怎麼說也算是個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景六萬萬沒想到田遠強剛才竟打算問都不問就直接對他下手。
那殺機絕對做不得假。
這時景六眼睛一同看向巴掌大小的黑幕。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後麵就是真正的轉生所在,以前的酆都地府。
然而此時此地,已經沒有他插嘴說話的資格。
當場的氣氛愈顯凝滯。
田遠強內心殺機熾盛,麵上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一句話都沒說。
還是眼下不知該如何開口。
鬱壘笑容不改,見這名鬼將沉默不言,也不拐彎抹角:“那頭失憶靈躲在這裡應有挺長時間,這麼厲害的結界都能腐蝕出個窟窿出來。
“雖然看著不大,但我想……
“鑽進去應該不難吧。”
田遠強眉下的青筋猛然一跳,幾乎全身肌肉在蓄勢待發。
哪成想鬱壘下一瞬話鋒陡然一轉,看著田遠強道:“不過幸好發現及時,方才沒有釀成大錯,將軍你說是嗎。”
田遠強對上鬱壘的目光,甩手將令牌還了回去,冷冰冰道:“顧統領是個聰明人。”
“有時候光靠拳頭可活不下去。”
鬱壘抬手握住令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既然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那就先離開了,剩下的就麻煩將軍處理善後了。”
“小六,我們走吧。”
鬱壘看向景六。
田遠強抓著景六衣領的五指就像似鐵鉗一般,強悍的力量令景六無法反抗,可就是這樣一隻手掌,它的力道逐漸減弱,直至完全消失放開。
景六懸空的雙腳終於安全落地。
他沒有看田遠強一眼,隻是向鬱壘拱手道:“是!”
鬱壘帶著景六從田遠強的身邊經過。
這名手持鋸齒刀的高大鬼將這時再無任何表示,任由鬱壘兩人離開。
就在兩人即將離開之際。
鬱壘微微偏頭,目光越過田遠強,看向黑幕上巴掌大小的豁口,瞳孔深處似有一抹璀璨熾盛的金焰在熊熊燃燒。
重重陣法結界在眼前撕裂,如風吹大霧,顯現出黑暗背後的東西。
古老的橋梁倒塌在地,奈河已經不複存在,朦朧的雲霧中若隱若現無數人影,搖搖晃晃地走過廢墟,行向黑暗深處。
隻一眼。
鬱壘和景六離開此地,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田遠強方才回頭看去兩人離開的方向,五指捏緊又鬆開,最後從懷裡掏出漆黑的海螺,嘴唇翕動說了幾句。
……
另一邊。
回去的路上,景六時不時看向鬱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鬱壘表現得更是十分輕鬆,儼然沒有將身上受到的傷痕當做一回事,時而能見到一隊鬼兵扛著一筐骨頭路過。
“顧統領。”
景六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感激道:“謝謝您又救了我一命。以後隻要您有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小六也在所不辭。”
鬱壘笑了一聲,“我相信你的話,剛才你也確實做到了。”
早在下來之前,景六已經跟鬱壘說過類似的話,以他的命令馬首是瞻,這回鬱壘前去追殺失憶靈,也能拋下顧忌跟上來,可見一斑。
且不說實力,人品這塊還是讓鬱壘覺得很滿意。
此番的探查讓他掌握了不少信息,腹中已有計劃的雛形,接下來正需要景六來配合完成,應是能給他起到不小的助力。
倒是聽了鬱壘一番話,景六大生士為知己者死。他也沒再說些扭扭捏捏的話,一邊走一邊問道:“顧統領是怎麼料定田遠強會讓我們離開。”
“那名鬼將叫田遠強啊。”鬱壘若有所思道。
“是的。”
景六點頭道。
“你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他們從不將失憶靈的情報告訴你們嗎?”鬱壘笑著問道。
景六一愣,搖了搖頭。
“鐵羽軍,包括你說那個田遠強的人都是死而複生的人。”鬱壘意味深長道:“而失憶靈則是轉生失敗的產物,兩者間的關係很是微妙。”
“顧統領的意思是說……”
景六微微睜大眼睛,止不住訝異道:“他們是故意的。”
“明擺著不是嗎。”
鬱壘拿出一枚丹藥服下。“如果不是有意為之,你覺得那頭失憶靈能一直躲在那裡?它的實力確實不弱,但是你覺得這裡是什麼地方。
“憑它,能上得了台麵?”
隨即,鬱壘繼續講道:“另外,你確實該動腦筋想一想,為什麼我這邊剛拿下失憶靈,田遠強就能緊隨其後趕到,並且是孤身一人。”
景六聞言張了張口,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言語。
以前沒往這方麵去想,此時經過鬱壘的提醒,往常沒放在心上的細微之處登時湧上心頭,直把他砸得有些暈乎乎。
“為什麼。”景六詢問道。
“是為什麼。”
鬱壘稍稍頓住步伐,偏頭看著景六:“還是不理解。”
景六沒有急著回答,默默思考了一會兒,方才朝鬱壘說道:“兩者兼有,不過現在已經能理解了,因為他們也經曆了絕望。”
“孺子可教也。”
鬱壘笑得微眯起眼:“你算是我來這裡後,見到的人當中最能共情的。”
景六自然是無法懂得鬱壘話裡的含義,隻是將其當做誇獎來看待。
“不過理解歸理解,他剛才可真是想要了咱倆的命!”鬱壘樂嗬嗬道。
“顧統領,您真的非常厲害。”
景六又非是榆木腦袋,此時早已醒悟剛才鬱壘話裡透出的機鋒。
“先是當著田遠強的麵將失憶靈斬殺,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讓田遠強投鼠忌器,尤其是您說明宋承文的下場,接著提及自己今日剛上任統領一職。”
說到這裡時,景六看向鬱壘的眼神中已有敬仰的神采。“步步環環相扣,田遠強本就身懷猶豫之心,這下子更不敢動手了。”
鬱壘點一點頭,笑著誇道:“分析挺到位。”
“屬下不過是在統領麵前班門弄斧罷了。”景六發自肺腑地說道:“屬下日後還需要跟您多學習,您若有什麼吩咐,可儘管吩咐小六!”
“上道!”
鬱壘拍了拍景六的肩膀。
這個親近的動作一下子讓景六變得有些興奮,甚至忽視掉了隱隱作痛的內腑,言語間不免變得有些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