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光芒鋪滿視野,不由愣愣抬頭。
兩輪大日懸掛天巔,出色的視力讓朱宏光看到太陽表麵有熾熱的岩漿在翻湧,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岩漿當中居然有數不清的惡鬼在掙紮哀嚎。
悄然間,寒意如附骨之疽般沿著脊椎攀至天靈。
朱宏光顧盼左右,自己腳下是一塊懸浮的石塊,不大不小正好立住他。諸如此類的巨石乃至更大的島嶼在周遭星羅棋布。
‘這裡是哪!’他想道。‘我怎會來到這裡。’
記憶好像出現了斷檔。
這種不適感非常嚴重,就好像一本翻得滾瓜爛熟的書再次翻開卻發現有幾頁竟然丟失不見,明明對裡頭的內容熟悉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吼!”
恰在此時,淒厲的吼叫乍起。
朱宏光聞聲立馬看去右前方的天空,眼眶中的幽火似因驚駭停止搖曳。
隻見三頭六眼魔影怪異地扭曲在一團,它們的模樣就好像灌滿水的氣球,被一種無可匹敵的力量揉捏,左邊用力右邊會凸起,兩邊用力中間凹起。
記憶中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神之使者竟在自己麵前變作了俎上魚肉。
“鄭天道……”
男人神情漠然,立於虛空,著一襲黑色風衣,刀劍負在腰間,眼神睥睨而下。
“還是叫你朱宏光合適。”
森冷的話音激得朱宏光本能地顫栗。
聲音卻與記憶重合,是意識墜落深淵時聽到的那道男音。
不會有錯,當時不是幻聽。
朱宏光眼眶中的幽火逐漸泛起凶色,瞄了眼自身情況,下意識攥了下拳頭。
一張張空白的人臉附在身軀各處,好似藤壺一般密密麻麻,且在不停地蠕動,試圖占據更多的地方將這副身體掏空。
這是蠍尾的毒【亡靈】。
居然在體表實體化了,也即是說我現在身處在自身的靈台識海。
精神攻擊?!
自蟬蛻裡鑽出來的詭異凶獸及猝不及防下的意識墜落,種種跡象無一不在表明這一切的手筆皆來自懸停在空中的男人。
一念至此,朱宏光的呼吸莫名急促許多,總有種極彆扭的感覺。
不踏實!
不痛快!
一定有問題,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尖銳的爆鳴聲不絕於耳,持續乾擾著朱宏光的思緒。實際上自打見到男人的第一眼,他本能發出的警報便從未停止過。
不是代表危險。
而是血淋淋的【死】字貼滿了空間。
男人的麵孔彷佛被陰影覆蓋,不斷膨脹拉長,遮天蔽日,無窮無儘的惡意撲麵而來……可再定睛看去,恍惚間又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隻是站在那兒,雙手自然下垂,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在我的心底世界,絕不可能輸。’
朱宏光嘴唇張闔吐出一口猩氣。
就算精神世界內的時間計算遠比現實慢上許多,可他的情況卻不容許再拖延下去。
“唰!”
朱宏光背脊兩隻拳翅舒展張開,足有三米多長。
邪火自心靈深處擠出,迅速地環裹住全身,燒灼著那一張張空白的人臉。
殺意即將勃發的一刹,橫貫蒼穹的龍影突然遮蔽住朱宏光,風嘯雲動,立處的石塊孤懸無助,變得如此渺小。
不知為何,那種要被巨物撞上的感覺再次襲來。
朱宏光呆滯在原地,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下一瞬,像是記憶,或者更準確的是意識最深處裡的一扇秘密門扉被凶猛撞開,再無一點隱私。
龐然龍影消失不見。
迅速地消失在朱宏光內心感知中……
直到這一刻,朱宏光方才幡然醒悟,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感到那般的不痛快與不踏實。眼眶裡的幽火扭曲不成形,再次抬頭環顧四方空間。
偽裝的幕布揭下。
浩日之下,空間宛如碎裂的鏡子,看似相連卻涇渭分明。
在星羅棋布的空間鏡子裡存在一個又一個朱宏光,成百上千,或拚命、或逃亡、或引頸待戮……他們發展著不同的故事,卻有一個鮮明的主題。
——對抗不同的敵人。
大多數的結局已然映在幽火之下。
死亡!
“原來是我已經在這裡戰鬥了許久,現在站在這兒是最真實,亦是最根源的自我。”朱宏光一體雙魂,對於靈魂的了解和研究自然深刻,一眼看明了關竅。
幽火泛出的凶色逐漸退縮。
有時候生死搏殺恰恰就需要一點愚蠢的勇氣,什麼都明白的話,那點因愚蠢而誕生的勇氣就會被清晰的認知滌蕩乾淨,知曉雙方的實力是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身軀被恐懼懾得微微發抖。
“啪!”
彷如氣球爆裂的聲音在寂靜高空變得異常明顯。
“真遺憾你的底牌沒有了。”
李馗右手平舉,五指緩緩攥成一團。
三頭六眼魔影哀嚎著被捏成一顆球,隨手往旁邊一丟,墜下深淵。
先前曾說過魔影是非常唯心的存在,李馗入侵朱宏光的靈台,搜索記憶,觸碰到留下的後門,立即就有三頭魔影循著冥冥中的聯係降臨。
不過……
在他麵前,顯然不夠看。
風未止,雲未停。
李馗昂首俯視顫抖的朱宏光,唇邊咧出滿是惡意的笑容。
“尿早了,好戲還在後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