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沒想到,岑家丫頭如今都認祖歸宗了,榮國公府的大公子居然還對她不死心,甚至成了她的貼身侍衛,不止如此,還因為他被她另一個孫女給記恨上了。
顧太後接著看向溫瀾清,見到她,心中又是微微一歎。
今日一早,何皇後才過來跟她請示過太子妃人選。
何皇後主意打得極好。
如今溫家已有一位公主,要是再娶了溫家的另一個女兒,到時與何氏勢力不相上下的溫岑兩氏,勢必要與他們靠攏,如此一來,太子儲君之位再無人可動搖,何氏亦可橫行京城,再榮數十年。
太子從小對何皇後言聽計從,一旦太子登基,難保何皇後不會有獨攬朝政的想法,就算沒有,亦定會大權旁落,淪為外戚乾政的局麵。
顧太後眸光微轉,滿臉慈愛道:“哀家還記得,當年你們姐妹二人,時不時就會進宮陪伴平陽,沒想到如今一轉眼,你們一個一個都到了議親的年紀。”
雲嬈與溫瀾清悄然對視一眼。
太後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提起了議親?
不止兩個小姑娘心中驚疑不定,就連溫貴妃亦是一驚,正要開口,何皇後卻早一步笑吟吟道:“太後娘娘說得極是,如今幾個小姑娘年紀都小了,是該為她們物色個好人家。”
昨日何皇後向明帝提了太子妃人選,說想讓太子迎娶溫瀾清,明帝卻避而不答,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何皇後恐生變量,當下就決定轉求顧太後。
太子雖不得明帝疼愛,顧太後卻是從小就喜歡他,時不時便說,為太子挑選太子妃,最重要的不是家世,而是品行與太子喜歡與否。
如今溫瀾清不止品行相貌好,就連才德家世都好,甚至還得太子傾心,無疑是太子妃最佳人選。
顧太後見溫氏兩姐妹一臉惶恐,不由得失笑:“哀家也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之人,倘若你們已心有所屬,或是早有鐘意的兒郎,哀家亦斷不會做出捧打鴛鴦之事。若有,隻要你們跟哀家說,哀家今日便為你們做主,若無……”
話未落,永壽宮門口同時響起通傳聲:“稟太後娘娘,七皇子於殿外求見。”
何皇後稍怔,即刻道:“太後娘娘,如今後宮妃嬪都在此,若在此時接見七皇子,恐怕不適,依臣妾──”
顧太後卻充耳不聞,笑意盈盈的揮了揮手,讓人將陸君平傳了進來。
她正想著要如何為溫瀾清指婚,而又不至於將場麵鬨得太難看,沒想到陸君平就來了。
陸君平生母低賤的宮婢,並不討顧太後喜歡,不過明帝既有意抬這私生子的身份,與其讓他另娶高門貴女,再得旁的勳貴支持,不如就讓他從背靠的溫家裡挑人,讓他討不到更多便宜。
來得甚好。
顧太後滿意一笑。
陸君平見到永壽宮裡坐了這麼多人,亦是心中一驚,一個一個請完安,被賜座之後,再聽到顧太後笑盈盈的問溫瀾清可有屬意的兒郎,更是心頭突突直跳。
父皇沒有騙他,太後果然想要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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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鐘前。
容珺進不得永壽宮,他原本守在永壽宮外,見到陸君平神色匆匆趕來,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今日太後召進溫家姐妹二人,用意並不單純。
太後欲要指婚,這對容珺而言,無疑是巨大的噩魘,他當下就想跟著陸君平一塊進去。
可永壽宮又豈是他想進便進的地方?陸君平自然無法帶他一塊進去,隻說:“溫貴妃與三公主都在裡頭,即便太後再想為雲嬈做主,我們母子三人也會儘量攔著。”
陸君平見容珺臉色迅速沉了下來,又道:“早在得知太後有意為溫家姐妹指婚時,我就派人將消息傳了出去,岑煊與溫相很快就會進宮,更何況,溫三姑娘昨日才剛被封五公主,即便太後真有意插手她的婚事,那也得皇上點頭答應才行。”
溫瀾清也在裡頭,陸君平就怕自己遲一步便要錯失佳人,實在沒心思安撫容珺,匆匆交待幾句之後,立刻隨著內侍進到永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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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珺什麼都做不了,就隻能等。
即便他明知太後不可能真幫雲嬈指婚,腦中卻依舊不受控地閃過無數種可怕的念頭,每一個念頭都能輕易讓他發瘋,一顆心像被人放在烈火上煎烤熬煮,折磨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
他嘴唇抿成一直線,臉上沒了笑意,下顎繃得很緊。
雲嬈好不容易從永壽宮脫身,見到男人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俊臉,冷沉得幾乎要結冰,心尖像是被小貓爪子輕飄飄地撓了下,莫名溫軟。
他笑的時候很溫柔,不笑時,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見到雲嬈,容珺顧不得此時的身份隻是她的侍衛,快步上前。
他的動作急促,完全是出於下意識。
容珺動作太大,溫瀾清與溫貴妃同時轉頭看他。
走在最後頭的陸君平拚命擠眉弄眼,用眼神暗示他:兄弟,沒事、沒事,冷靜點!
容珺微微喘著氣,寬闊的胸膛不斷起伏,飽受折磨的一顆心終於安穩落回心頭。
他低下頭,若無其事的繞過雲嬈,如尋常侍衛一般,安靜的跟在她身後。
溫貴妃眉頭微蹙。
雖然雲嬈說當初不是容珺逼她成為通房的,她依然對這位容大公子沒有好感。
今日太後突如其來的指婚,倒是提醒了她,得快點幫知知物色好兒郎才行。
她原本不急,也不舍得,但如今連太後都對知知起了心思,遑論京城中的其他權貴子弟們。
隻是婚姻到底是大事,即便她有意替知知找個好夫君,那也得她喜歡,得溫斯年及岑家夫婦都點頭同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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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年趕過來時,雲嬈與溫瀾清恰好要離宮。
溫貴妃沒有送她們,倒是平時總冷著一張臉的三公主,親自將兩人送到宮門口。
見到溫斯年過來,三公主連招呼都沒跟他們打,不發一語地轉身離去,好像跟誰都不熟一樣。
溫斯年見到容珺還乖乖跟在雲嬈後頭,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樣,就知道雲嬈的指婚肯定沒成,他很快就將目光移到溫瀾清身上。
溫瀾清剛剛才被賜婚,人還有些暈暈乎乎,見到父親,又想到賜婚的事,白皙小臉瞬間燒紅。
溫斯年登時心下了然。
陸君平倒是有意想在泰山大人好好表現,立即上前問安行禮,不過也隻是寒喧幾句便乘上馬車離去。
如今太後都開口了,再加上明帝的心本就偏向陸君平,未免夜長夢多,這個賜婚聖旨很快就會下來,陸君平這是趕著回府讓人準備迎娶事宜。
回府路上,溫家父女三人自是同乘一輛馬車。
溫斯年一問之下,才知道顧太後原本竟然還真的有意替雲嬈指婚,隻是雲嬈到底剛認祖歸宗不久,她一說舍不得父親,還想再侍奉父親幾年,顧太後這才念其孝心,勉為其難的打消念頭。
“那麼太後原本想將你指給誰?”溫斯年難得好奇。
雲嬈頓了下,想到太後說的那些話,雙頰緩緩泛起嫣紅,猶若盛開的海棠花般嬌豔欲滴。
溫瀾清見知知害羞了,強忍著笑意替她答道:“太後說,按大淩例律,駙馬人選必須長相俊美、身體強健,京城符合條件的兒郎著實不少,她雖有意想幫知知挑個好的,但也要知知喜歡才行。太後原本是打算待知知回府之後,差人將駙馬人選的畫像送到相府,讓知知親自挑選,若是有鐘意的,立刻安排試婚宮女測試駙馬的能力。”
溫瀾清雖然不像雲嬈那麼容易害羞,但到底是未出閨閣的少女,最後“能力”二字,亦跟著羞紅了臉。
溫斯年微笑頷首。
看來太後本來就沒打算為知知指婚,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瀾清。
溫斯年原以為這件事就此揭過,沒想到太後雖然打消了指婚的念頭,但駙馬人選的畫像,卻依舊在翌日送了過來。
此時剛用完早膳不久,雲嬈剛回明珠閣,就見下人們忙裡忙外,一個個懷裡都揣著卷好的畫像,成捆成捆的送進她的書房,不由得覺得奇怪。
一問之下,才知道太後娘娘居然還是將京城兒郎們的畫像全送了過來。
雲嬈看得眉心直跳,下意識就是想去書房找舅舅問太後娘娘究竟何意。
沒想到主仆幾人才剛離開明珠閣不久,就迎麵刮來一陣強風,眨眼的瞬間,原本被梅蘭竹菊護在中間的雲嬈已不見人影。
春菊率先回過神來,慌張問道:“公主呢?”
春竹也白著臉喊:“容將軍、容將軍去哪了?公主不見了!”
春梅則和春蘭對看一眼,心中隱隱有底。
相府戒備森嚴,外人不可能進得來,更彆提雲嬈身邊還有個容珺守著,容珺可是大淩身手數一數二的兒郎,若真有賊人潛入,絕不可能毫無所覺。
……除非監守自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