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曾是自己連想都不敢想的人,親口在大淩最尊貴、最威嚴的人麵前如此直率坦言,少女那小小的虛榮心,一下就被滿足了。
嘴角不受控地上揚,壓都壓不住,小小的梨窩裡,泛著不可告人的甜蜜。
不過就算他這麼說,她還是沒有原諒他,絕對沒有!
雲嬈雖然是這麼想,整個腦袋卻是快要低到埋進胸-口,就隻露出紅彤彤像是要冒煙的兩隻小耳朵,那可憐又可愛的小模樣,看得人心都軟了。
明帝輕輕哦了聲,看著雲嬈,打趣道:“長樂真的不要容將軍當你的麵首?朕瞧你對他稱讚連連,想來也是很喜歡。”
雲嬈從來沒有被人當眾調笑過,羞害得藏在鞋襪裡的十根玉趾都蜷縮起來,臉頰耳根上依舊還像有火在燒,且有越燒越旺之勢。
小姑娘臉兒紅彤彤的,聲若蚊蠅:“兒臣、兒臣不願委屈容將軍。”
“……?”陸君平一雙眼越瞪越大。
前幾日心裡對小丫頭的成見於今日一再消減。
所以他這個便宜五妹,根本心裡就是喜歡容珺的?否則怎麼會說,她不願“委屈”容珺?
這要是說她對容珺沒意思,他頭就扭下來給人當球踢!
陸君平心中震驚難掩,更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嬈又覺得自己剛才那句也不太妥,軟著嗓子,小聲撒嬌:“兒臣不是那個意思,總之、總之容珺不能當兒臣的麵首,還是讓他繼續當兒臣的貼身侍衛就好。”
少女的嗓子本來就比尋常姑娘還要嬌、還要軟,軟糯糯的,又清甜,又嬌柔,如今這副害羞的小模樣,可愛極了,簡直看得人心都化了。
這世間沒有幾個人能抵擋得住這樣的撒嬌攻勢,如今,就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能。
在雲嬈之前,明帝雖有四個女兒,可卻從來沒有一個像她生得這麼漂亮,還如此直率可愛,討人喜歡的。
三公主雖然容貌隨母,但她成日裡冷著一張臉,冷若冷霜,從小到大鮮少撒嬌,如今見到這個從民間認來的義女這般撒嬌,自然聽得心中熨帖無比,忍不住朗聲大笑。
倒是真的依了她,不再逗她,不止不再逗她,甚至又給了許多賞賜,看得陸君平一愣一愣,要不是他知道雲嬈的身世,都要以為她跟自己一樣,是被明帝故意安置在民間的私生子了。
“好了,都下去吧。”許是天氣炎熱,明帝莫名口乾舌燥,隻想到翊坤宮一邊抱著美人,一邊喝荔枝膏水解暑。
眾人躬身,準備離去前,明帝又道:“至於容愛卿先前說說的請調邊關一事,朕不準。”
雲嬈猛地聽到“請調邊關”這四個字,心頭倏地一跳,手腳甚至莫名發冷。
原來他是真的想走。
要是她沒趕進宮,他是不是打算求到皇上同意為止?
明帝並不知小姑娘的心思,看著容珺,兀自道:“你為我大淩不可缺的棟梁,邊關若是告急,自是少不了你親赴鎮守,但當務之急是將你的左肩養好。倘若禦醫們依舊束手無策,朕就以依治七皇子肩疾之由,昭告天下,廣求天下名醫,如若有人治得好此肩疾,便賜萬兩黃金,定要將你左肩的傷醫好。”
陸君平:“……?”
為什麼是他?他好端端的,怎麼左肩就廢了?
明帝像是察覺出兒子的疑惑,停頓幾瞬,安撫道:“容珺左肩受傷一事,不能傳出去,隻好暫時委屈文若了。”
雖然大淩也不是沒有其他將軍,雖也有不少驍勇善戰之輩,但到底比不上容珺的威懾力。
大淩曆代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名將能像容珺這般,短短幾年,連續不間斷的南征北伐,成功的收複大批失土。
他善於調兵遣將,運籌帷幄,卻也每次都像不要命一樣,在戰場上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氣勢所向披靡,一往無前,捷報連連。
打仗燒錢又耗糧,要是和親就能解決的就和親,和親也解決不了的,自然需要容珺這種有著十足威懾力的名將戰神上前線,衝鋒陷陣,減少錢糧的消耗,越快取得勝利越好。
陸君平也不是一直都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這六年來,他也是跟著容珺一塊出生入死,親手闖出名堂,明帝這才滿意,讓他認祖歸宗,。
他自是十分清楚容珺的傷不能外傳,遂不再多說,隻點頭道:“父皇放心,兒臣省得。”
離開禦書房之後,雲嬈可說走得飛快。
剛才她在皇上還有容珺他們麵前說的那些話,實在太過於羞恥,她暫時不想麵對容珺。
反正皇上說了,不許容珺去邊關,他還是得乖乖待在她的身邊當侍衛,她進宮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現在就隻想回相府。
待過了幾日之後,容珺逐漸淡忘今日之事,她也不尷尬了,再將人叫來問個清楚便是!
對,就是這樣。
雲嬈心裡的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卻沒想到上馬車前,胳膊早一步被人從後按住。
那人手指修長,節骨分明,身上還帶著不算淡的藥味,她完全不用轉頭就知道是誰那麼大膽,敢當眾攔下她。
就知道他會得意,就知道他又要得寸進尺!啊啊啊氣死她了!
雲嬈心中懊惱,又氣又羞,白皙小巧的耳朵卻是又慢慢浮現淡淡嫣紅。
“大膽!還不放手!”她故意端起架子,冷聲怒斥。
隻是她心裡害羞,再怎麼端架子,那氣勢也嚇不了人,就連聲音裡都透著微不可察的嬌意。
容珺受傷期間,無法擔任侍衛一職,明帝自然馬上就找人頂替他的位置。
雲嬈身邊跟著彆的貼身侍衛,聽到五公主斥喝,立刻上前,欲將容珺架開。
沒想到雲嬈話方落,容珺拽著她細小胳膊的手雖然僵硬一瞬,卻是馬上就將人鬆開,後退數步。
“是微臣失儀,請公主責罰,按大淩宮規,應──”
“閉嘴!”
雲嬈一聽見他那小心翼翼,充滿微卑的嗓音,一顆心就突突直跳,想起賞花宴那日男人對自己有多狠,隨即急匆匆轉過身。
果不其然,一轉頭,就看到容珺已經彎下膝蓋,又要跪。
他怎麼動不動就跪,怎麼就那麼喜歡跪呢?
雲嬈快被氣死,瞬間炸毛:“誰準你跪的?!給我起來!”
容珺頓了下,呼吸微窒,心裡泛起絲絲甜蜜,好不容易控製下來的心跳,再次逐漸失控。
嘴角忍不住微揚,狹長漂亮的雙鳳眼裡全是掩不住的幸福與難以置信。
他十分聽話,乖巧又安靜的,慢慢地站直身,卻不敢抬眸,不敢讓她瞧見他眼底壓抑不住的放肆。
男人喉結輕滾,微微垂首,如鴉羽般的睫毛低掩,就連薄唇都緊抿成一直線,竭力的抑製情緒,讓自己麵上一如往昔,不顯半分神色。
雲嬈矮他一顆頭,如今他乖巧地低垂著腦袋的姿勢,正好能讓她將他的麵容儘收其中。
興許是大病一場的關係,男人的膚色冷白許多,接近病態的蒼白,形狀優美的嘴唇更是淡得不見血色。
他身材勻稱,寬肩窄腰,腿筆直修長,無論穿什麼都好看,即便今日是一襲再尋常不過的精白錦袍,依舊好看的教人移不開視線。
勁腰玉帶緊束,烏發束冠,身上多了幾分刻意的自持與隱忍,儒雅中透著幾分冷峻,帶出些許禁欲氣息。
雲嬈定定的看著他,有一瞬的恍惚。
仿佛那個永遠冷靜自持,總是笑容溫柔,姿容無雙,宛若謫仙玉人的公子又回來了。
隻可惜,男人左肩上的繃帶極為惹眼,叫人無法忽視。
雲嬈目光微微一暗,察覺到他刻意與自己保持著距離,甚至臉上不敢有多餘的情緒,心裡再度湧上一股莫名的煩躁感。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侍衛不敢催促,陸君平卻是在一旁等得不耐煩了。
“五妹,子玉還有傷在身,鐘院判說過,他醒來之後還得好好休息,還是快點讓他隨我回──”
雲嬈聞言,眼神可疑的飄了下,低聲哼道:“容珺,還不快點隨我回相府。”
陸君平:“……?”
“五妹,子玉傷還未好,鐘院判說最少得養兩、三個月,他暫時無法複職,你就彆為難他──”
“那就回相府養傷。”
“……”陸君平一再被打斷,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容珺始終垂首不語。
“這……”陸君平一言難儘的掃了兩人一眼,“怕是不妥,不如五妹先回去與溫相商議,再派人過來七皇子府接子玉也不遲。”
“不如七哥隨我們一塊回府,要是爹爹不同意,再帶他回您的皇子府。”
陸君平瞟了眼依舊保持安靜的容珺,默了默,語氣有些不讚同:“這來來回回的跑,你這不是在折騰人嗎?”
她不心疼容珺,他卻心疼他這個兄弟。
雲嬈不以為然:“七哥說得好像我爹爹肯定不會同意一樣。”
容珺聽著小姑娘與陸君平一來一往的對話,好不容易抿直的唇角再壓不住笑意,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隻要能待在她身邊,他其實一點也不介意被折騰。
陸君平沉吟片刻,道:“好吧,正好我有些事要與溫相商議。”
他轉過頭,衝容珺抬了抬下巴:“子玉,上馬車,先去一趟相府。”
“我還有事要問容將軍,就不用勞煩七哥送他了。”
雲嬈故作若無其事,一邊踩著矮凳上馬車,一邊說:“容將軍,還不快點上來。”
“……”陸君平禮貌微笑,手上的折扇卻是搖得有些生硬,力道也有些重。
他這個便宜五妹,倒是短短幾日,就將三公主那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子全都學會了。
容珺忍俊不禁,無聲地笑了起來,微微彎起的鳳眸裡儘是無奈與寵溺,默默地跟在後頭,上了馬車。
陸君平禁量讓自己心平氣和,開口時卻仍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子玉身上有傷,動作難免慢了點,五妹莫要催他。”
馬車內,雲嬈聽見陸君平這一番話,好像她真的苛待容珺,心裡不禁來氣,正準備再說幾句話堵回去,容珺已撩開馬車簾。
身姿頎長挺拔的男人微微貓著腰,慢慢地,來到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