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嬈心裡其實也很掙紮。
容珺有多混賬,就有多可憐。
他在世人眼裡,雖然父母雙全,但雲嬈卻知道,容珺很小就沒有家,娘死了之後,爹也不疼他了。
他什麼也沒有,就隻有自己,所以才會對她那麼執著。
他們都一樣,這世上,單純對他們好的人並不多。
他曾單純的對她好,她也曾單純的為他奮不顧身,想儘辦法的保護他。
不是因為他的身份,不是因為他是國公府的大公子,而是因為他是容珺,是那個讓她懂得何謂選擇與幸福的少年。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離京,她也想和容珺待在一塊,完成上輩子一直藏在心底的心願。
她一直都想嫁給容珺。
她想的。
隻是後來,她漸漸不敢想了,隻能將它深深藏進心底。
如今溫瀾清出嫁在即,她更不能自私的隻想著自己。
溫斯年沉默。
他有辦法讓雲嬈回京,並將孩子明正言順的養在相府,卻不想那麼做。
最後,溫斯年隻沉聲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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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嬈有孕一事,不管是鐘鈺或是府醫皆守口如瓶,溫斯年更是誰也沒說,就連岑府那邊都滴水不漏的瞞著。
此時已臨近中秋,今年的中秋宴席,明帝很早就決定在行宮舉行。行宮離京城有一段距離,再過幾日便要啟程。
所幸準備馬球賽,無需花費太多時間,溫貴妃倒是如願的趕在中秋前,將京城中的一眾世家子弟,全邀了過來。
馬球賽這日,溫瀾清並沒有出席,而雲嬈如今貴為五公主,自是跟另外兩外公主待在一塊。
饒是馬球賽是為了三位公主相看駙馬,主位上坐著的,卻非她們三人。
此時,帝後正端坐主位,明帝坐在最中間,何皇後與溫貴妃則於他左右兩側。
眾人收到請帖的當下,完全沒有想到帝後居然也會出席這小小的馬球賽,各家兒郎頓時更來勁了。
陸君平得知溫瀾清沒有出席,整個人不知有多爽快。
倒是容珺的臉色始終不太好看。
受邀的人數,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多。
不止如此,溫貴妃還將雲嬈叫到身旁,時不時就指著兒郎要她相看。
一下指著廣陵王,一下指著安平侯世子,一下又將新科的探花郎叫到跟前,笑語盈盈的說著什麼。
雲嬈本來就容易害羞,儘管極力保持鎮定,小臉卻忍不住微微泛紅。
雖然沒有對那個新科探花郎笑,容珺卻已經坐不住。
陸君平見他捏著鐵笛起身,心頭一跳,趕緊起身將人按回座位。
“皇上皇後都在,你可給我悠著點,彆再出亂子。”
陸君平話方落,周圍便傳來一陣叫好聲。
“溫二公子的馬球打得實在太好了!”
“是啊,每一次的馬球賽,要是有溫二公子上場,哪還有彆人的份,哪一次不是他贏。”
“誰人不知道他馬球於京城中數第一啊,怎麼就讓他上場了?”
溫延清為了逃避婚事,什麼荒唐事都做過,不是流連煙花地,就是醉心玩樂,無論蹴鞠、馬球、投壺,就連賽馬,都樣樣精通。
他在京城就是一名放蕩不羈,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不知有多少人都為溫相可惜,虎父犬子。
“聽說,這場馬球賽,可是皇上專門為了三位公主舉辦的,目的就是要挑選駙馬,難不成溫景德想當駙馬?三公主還是四公主的?”
“誰知道,指不定溫景德是想讓他的親妹妹五公主知道,他這個哥哥有多厲害,這才故意這麼早就上場。”
此時馬球場上熱鬨非凡,幾個平時有在玩馬球的世子正在場上肆意馳騁,其中便有溫延清的影子。
雲嬈以前雖然隨著容珺看過馬球賽,但那到底是六年前了,如今再見這般熱鬨場麵,自是一下就被吸引過去。
更何況,場上的還有著自家人,她可是從來沒見過二哥哥打馬球的模樣,很快就目不轉睛的看著。
溫貴妃順著雲嬈的目光看過去,見到她正在看溫延清,心中驀然五味雜陳。
要是當年知知沒被擄走,她早該和溫延清成親,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該是情投意合,鶼鰈情深。
溫貴妃無奈的笑了下,擺手讓探花郎退下。
“知知可喜歡馬球?要是喜歡,可以讓你二哥哥教你。”
溫貴妃並不知雲嬈有孕在身,雲嬈聞言,也不好多說,隻搖頭道:“阿嬈連馬都不會騎,就隻是見場上歡呼喝彩聲連連,是以好奇。”
溫延清在她麵前,向來懶懶散散的,一副輕挑漫散的模樣,今日在馬球場上卻像變了個人般,神采奕奕,眉飛色舞。
不止雲嬈覺得有趣,這一眾貴女也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另一頭,容珺本來就因為溫貴妃一再讓雲嬈看彆人不爽,剛才將探花郎叫過去時,他就坐不住,如今見到雲嬈瞬也不瞬的盯著場上的溫延清,又如何能忍?陸君平一下就被他推開。
早在容珺起身時,岑煊就一直盯著他。
他原本跟陸君平一樣,以為容珺又想對雲嬈做什麼事,沒想到容珺卻是直直往馬球場走去。
顯然就是準備參與下一場的馬球比賽。
不止岑煊注意到了,就連雲嬈都看到了。
陸君平見容珺捏著鐵笛往外走,心頭直直跳,立刻追了上去:“子玉,你看啊。”
他先是指了指雲嬈及溫貴妃附近的禁軍,接著指了指站在她們身後不遠處的岑煊,最後隱晦的指了下皇上。
“這麼多人守著,你現在上去不止討不到好處,以後還可能連雲嬈都見不到,忍耐忍耐,不過就是個馬球賽,很快就過去了。”
容珺淡淡嗯了聲:“知道。”
腳步卻是不曾停下。
“知道還不回去?”陸君平很快就注意到容珺的方向不對,不禁怔了下,“等等,你、你不會是想上場吧?”
“是。”容珺微笑,“文若不是說隻要你我上場將他們打得片甲不留,嬈兒眼中就隻會有我了?”
“……”
陸君平現在很想直接拿著扇子將人敲暈,可惜他打不過容珺。
“你忘了太醫的囑咐?”
“沒忘。”
“沒忘你就不能忍一忍嗎?我剛剛聽說了,溫延清的馬球厲害得很,以前我倆馬球雖也打得不錯,但到底六年多沒打了,萬一……”
“不能忍,”容珺笑容溫和,不以為然,“也沒有萬一。”
他自幼喪母,遭逢巨變,被遠送江南的那幾年,他早就學會了沉默和忍耐。早就習慣隱忍,處處小心行事,不論做什麼都要為自己留退路。
忍耐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唯獨有關雲嬈,不能忍。
不能忍受溫貴妃一再介紹兒郎給她認識,更不能忍受她用那亮晶晶又充滿崇拜的小眼神看著彆人。
雲嬈見容珺已經讓雲笙取來襻膊,準備將袖子綁起來,心中百般猶豫掙紮,還是坐不住。
“姑母,阿嬈有急事,且容阿嬈暫時失陪。”
肩傷都還沒好,打什麼馬球?
而且,他不知道自己那張臉有多招人嗎?一上場,所有貴女都要盯著他瞧。
雲嬈得知自己有孕之後,心裡本來就煩亂,這幾日都在掙紮著究竟要不要告訴容珺實情,沒想到兩人不過幾日不見,容珺就又開始不乖了。
不止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還四處招搖!
雲嬈心中的怒火竄得老高,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不是滋味,一股火無處可撒。
溫貴妃怔了下,還來不及開口,就見雲嬈匆忙離去。
三公主也一直注意著她,見她走了,立刻起身跟上,就連四公主都被她帶著一塊上前。
雲嬈本來就是明帝認的義女,一舉一動都十分惹人注目,若是隻有她一人單獨前往,怕是很快就會成為眾人焦點,但如今三位公主一起同行,那可就不一樣了。
既然這馬球賽是為了相看駙馬舉辦的,此時大夥更好奇的是,三位公主為何同行。
難不成是看中了同一個兒郎?還是她們打算下場,親自會一會兒郎們?
容珺無時無刻不注意著雲嬈,很早就注意到動靜,卻依舊讓雲笙拿著襻膊,仔細地將他的衣袖綁好。
他不打算退,陸君平也隻能舍命陪君子,同樣綁好襻膊。
雲嬈見他一副全副武裝的模樣,心中怒意更盛,來到他麵前,如琉璃般的美人眸裡騰滿怒火。
“容將軍分明答應過我要好好養傷,如今這是在做什麼?”
容珺很喜歡她眼裡隻有自己的模樣,喜歡也好,生氣也好,無論她是何種模樣,他都喜歡。
他雙眸微彎,含笑的看著她,慢悠悠地說:“微臣見公主似乎對馬球很感興趣,便想上場試試,親自感受看看這馬球是否真那麼有趣。”
他委婉地暗示著她:你剛才目不轉睛的盯著溫延清看的模樣,我都看到了,不止吃醋了,還想要你也看著我。
雲嬈聽懂了,眼睛慢慢眨了兩下,耳根與臉頰也慢慢熱了起來。她皮膚白,紅|暈很快就從耳根蔓延到臉頰。
“可是你傷還沒好啊,”她咬了咬唇,拚命想將上揚的嘴角抿直,“總之我不許你上場,聽到了沒?”
少女白皙臉頰飄著淡淡的雲霞,看起來害羞極了,渾然不知自己的語氣中滿是醋味,好似打翻醋壇子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