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多留,該說的話說完,就又抱著雲嬈離開。
鐘鈺見岑時卿氣得臉色忽紅忽青,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不過岑時卿到底是岑煊的妹妹,鐘鈺還是忍到離開明月軒才痛快大笑。
在來之前,她可萬萬沒想到那個平時待人溫和,事事都留餘地的容大公子,會將話說得這麼死,直接就賞了岑時卿一頓排頭吃。
雲嬈也沒想到容珺會做到如此。
“以後遇到這種事,彆怕,我會護著你的。”回飛羽苑的路上,男人忽然開口。
她垂眸,不以為然:“那公子不在的時候呢?”
他低頭親了親她,雖然沒笑,聲音卻帶著毫不掩飾的溫柔:“有張識幫忙攔著,我很快就能趕回來,不會有事的。”
“那假如……”
雲嬈抬眼,安靜的看著男人。
“假如有一天公子被急召邊關,來的人張識又惹不起呢?”
“嬈兒。”他下意識想阻止她說下去。
“你遠在天邊,要如何趕回來救我?假如等到你趕回來時,我已經受了委屈,或是,早已撒手人寰,又該怎麼辦呢?”
誅心之言來得猝不及防,容珺猛地一個踉蹌,險些將懷裡的小姑娘摔了出去,跟在後邊的雲笙及小廝,連忙上前將他扶住。
容珺整個人僵在原地,下顎緊繃,死死地將她按在懷中,好半天都沒動。
“上榻藏好,彆出聲。”
男人嗓音低沉溫潤,帶著讓人難以琢磨的淡淡笑意。
溫暖的懷抱自後緊緊包裹住她,箍在她細腰的手臂肌肉結實且充滿爆發力,熟悉的沉木香縈繞鼻端,一切就如曾經逼哭她的無數次日夜。
他向來喜歡自後這般抱著她,將她困在懷中耳鬢廝磨,於她耳畔低聲呢喃,溫柔低笑,就好像恨不得將全世間的溫柔全都給她一樣,令人感到莫名安心,教她沉淪其中,難以自拔。
雲嬈鼻子忽地發酸,壓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一湧而上。
心底卻清楚明白,不論這個人的懷抱有多令她安心,不論這個人她有多喜歡,都非她所能肖想。
人一旦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生了妄念,隻會越來越貪心。
前世是她一味強求,最後才會落得慘死的下場,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如今幸得老天垂憐,重活一世,不論究竟是何人欲置她於死地,是容珺也好,是其他人也罷,她再不會走那條錯路。
雲嬈沒時間感傷,扣在細腰的力道一鬆,飛快地跳上軟榻,鑽進錦被之中。
誰知一進錦被,令人麵紅耳熱的曖|昧氣息撲麵而來。
全是他和她的……
雲嬈隱約記得兩人前世頭一回有多荒唐與胡鬨。
她閉上眼,不再去想,耳根卻像有火燒上來。
另一頭。
張媽媽領著人進到外間,見容珺仍沒應聲,扯著嗓子繼續說:“殿下還要奴婢轉告您,驅逐外敵、收複失土雖是大功,卻切莫初回京便誤了早朝,叫皇上誤會您倚功自重、恃功而驕。”
話剛落,就見容珺從裡頭走了出來。
男人長發披散,寬肩窄腰,身姿修長挺拔,一襲精白外袍鬆垮地披在肩上,襯得他膚色極白,宛若上好的瓷玉,清貴雋逸。
陽光透過窗戶灑滿屋內,落在他輪廓優美的側臉上,勾勒出清雋線條,帶出一道陰影。
他微微垂首,長睫低垂,薄唇輕抿,半邊俊臉隱在光影暗處,教人看不清神情。
張媽媽不知為何,心臟突地一跳,莫名地湧起一陣不安。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們倒是都看紅了臉,紛紛羞怯的低下頭,不敢多瞧。
“既然大公子醒了,那就請公子回到屋內,好讓丫鬟們伺候您更衣上朝。”
張媽媽堆起笑臉,邊說邊朝容珺走去,卻還沒來得及靠近,頸間已橫上一管鐵笛。
打自容珺回京那日起,京城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其實就都圍繞著他。
容珺本是天之驕子,生於鐘鼎世家,錦衣玉食,三歲能讀五歲能書,自幼聰慧異常。
六歲那年,國公府遭逢巨變,他以拜名師習武為由被遠送江南,直到將近十三歲,才又被接回國公府。
眾人皆在猜想便是這層緣由,容珺才會不似尋常武將,總愛著玉冠錦袍,做書生樣,與驍勇善戰的大將軍絲毫沾不上邊。
不止百姓愛談他,就連姑娘們也愛說他,說他麵如冠玉,姿容無雙。
說他年紀輕輕練就一身好武藝,一柄畫杆方天戟,戰場上所向無敵,素日卻一管鐵笛不離身,愛好音律,儒雅風流。
說這麼一個將星入命,才貌雙全的玉麵郎君,從今往後不知該是多少春閨少女的夢中人,國公府的門坎,怕是要被踏破了。
外頭那些不知情的人,隻以為容珺愛好音律吹得一手好笛,張媽媽卻是親眼見過那鐵笛的可怕之處,猛地一僵,再不敢亂動。
“許是我多年未回京,不止母親貴人多忘事,就連張媽媽也忘了。”
容珺抬眸,微微揚唇,笑容溫潤謙和,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不見半分宿醉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