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表姐,我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清楚,也正是因為我清楚,我才知道自己不用急。”
如今朝中清明,宰執們心懷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即便南疆略有動亂,也有賢王這樣的宗室可領兵在外,為國分憂。
小官家聰慧過人,他沒有那些爭權奪利的念頭,如何讓朝廷上下,人人皆好,才是他認為的太平盛世。
這也包括他自己。
作為一個八歲的娃娃,每日連玩耍時間都無,簡直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可憐至極啊。
裴如意見他實在可憐,便道:“官家,你可直接同裴宰執言說,亦或者讓幾位宰執跟太傅一起商議此事,我以為,他們會想出萬全之策的。”
裴如意這才遙遙看向他,道:“宰執們會尊重官家的想法,也一直都在為您分憂。”
小官家略一想,覺得裴如意的話很是有些道理,這才道:“如此甚好,便多謝裴表姐,是我太過曲折了。”
小官家很是有些心胸氣度,他直接到:“寧堂哥之前已經到了渡州,偶遇烏木部的偷襲,賢王叔臨危不亂,隻會寧堂哥擊退烏木部,這一站大獲全勝。”
他說得很是詳細:“之後大軍又遇幾波部族襲擊,都未有太大衝突,賢王叔便把先鋒營交由寧堂哥率領,一路順利抵達安南。”
裴如意自也知道趙允寧與賢王一直都很安全,此行也還算順利,便未如何憂心,此番親口聽官家之言,這才徹底安心。
小官家見她麵色緩和,便笑道:“裴表姐,寧堂哥此行不過為去南疆曆練,或許明年便能平息戰事,待得安南恢複往日生機,百姓可安居樂業,寧堂哥便會回京。”
他說知道這裡,還很頑皮笑出聲來。
“畢竟,賢王叔若是久不歸京,那純王叔便不僅僅掉光頭發這麼簡單,我王叔不多,能保一個是一個。”
裴如意聽到這裡,也跟著笑出聲來:“官家,這話若是叫純王爺聽到,隻怕也要哭了。”
小官家挑眉:“他可是成日裡哭,我都習慣了。”
姐弟兩人說了會兒話,裴如意便退了下來,裴明昉剛吃了幾杯酒,此刻正在母親這裡躲清靜,見她笑著歸來,便道:“這麼,官家尋你幫他做課業?”
小官家近來課業太多,以至於每夜挑燈夜戰,就差頭懸梁錐刺股,偏他嘴上說著不想疲累,卻是個比誰都認真的孩子,課業每每都是自己書寫,從不讓旁的書侍代筆。
此事裴明昉內侍說過,原想看看小官家能撐到幾時,但近來他平平早朝時瞌睡,裴明昉便已同其他宰執越好,要請了太傅和博士們一起商議小官家的課業問題。
裴如意聽到父親這麼一問,便知自家父親老謀深算,宮裡宮外,朝廷上下就沒他不知道的事。
這話裡意思,還是有些鬆口,裴如意便笑道:“官家若是知道準會高興。”
宴席自是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推杯換盞之間,新歲再望,轉眼便是新的一年。
隆祥年平和而過,待到新年,改元天佑元年,從元旦新日起,便是小官家的年景了。
這一年,裴如意十七歲。
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節,待到這一日,她已經如同往常的年月一般行宮宴,觀鬨會,待得晚上看完千燈會歸家,裴如意還同青鳶道:“想是十二三歲那年,也是上元佳節,咱們來看千燈會,還出了意外。”
“那日我心急,被寧哥哥訓斥一頓,回來還些時候不理我。”
青鳶跟著笑說:“世子殿下一開始確實很是生氣,幾日不曾理會小姐,不過最後還是很快被小姐哄了回來,從此倒是未再生氣。”
裴如意臉上笑意漸漸收起,她微微低下頭來,呢喃道:“是啊,當時寧哥哥足足氣了五日,還是杜家做東,兩相撮合,這才和好。”
裴如意微一歎氣:“那時不過五日罷了,而如今……”
而如今,自從趙允寧隨軍出征,已近五月未有音訊。
兩人相識至今,從未有過如此漫長的離彆,直至久無音訊,才知思念深重。
就連裴如意自己,也意外於自己對於趙允寧的思念,意外於明知他何時能歸,依舊盼著,望著想念著。
原兩人都在汴京,即便不是日日得見,卻也並非天各一方,大抵知道對方會一直都在,陪伴自己度過漫長的成長時光,心中總是安穩踏實的。
可如今,這份踏實到底是不見了。
青鳶見她有些低落,忙道:“之前官家都說,世子最遲明年便回,小姐莫要太過擔憂。”
青鳶說著話,也有些語塞,忙給穗兒使了個眼色,雖然便直爽道:“說不得南疆戰事順利,世子能早日凱旋,倒時小姐可要取一籃鮮花,去朱雀門撒花相迎。
裴如意被兩個丫鬟逗得略有些笑容,也不再垂頭喪氣,隻說:“如此這般,那還得多選些花兒,到時候怕是要百花相迎了。”
她同青鳶說著話,一邊便已回到踏雪樓中,剛一進去,馮嬤嬤便忙迎上來,一臉喜氣道:“小姐,世子來信了。”
裴如意驚喜過望,都來不及更衣落座,立即便道:“當真?給我瞧一瞧。”
馮嬤嬤忙把信取來給她,笑道:“剛賢王府上特地總來的,給老爺送了封信,這一封是叮囑務必交到小姐手上的。”
裴如意已經聽不見她的話了,她現在滿目都是信上熟悉的筆記。
裴妹妹親啟。
這五個字,看似生疏,卻有著經年熟稔的默契。
裴如意摸著這厚厚一封信,重複笑顏:“這人,真不經念叨。”
“真是說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