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俞岱岩是一個很持重的人, 他既然能救下她, 當然也不是什麼壞人。季無憂便也沒有虛與委蛇刻意去套話,隻是在保持正常聊天節奏的情況下, 簡單收集一些消息。
俞岱岩是武當山第二代弟子,有六個師兄弟。他們師兄弟幾個用的武器大都不同,隻他五弟用的是判官筆, 年紀也跟季無憂年紀相近。語氣之中能聽得出, 他們的感情都還不錯, 所以連帶著,他對季無憂也很有親切感。
而現下元兵當道,非我族類,因而放肆殘害漢人百姓,戰亂四起, 民不聊生。而天下得不到安定, 百姓時刻提心吊膽,流民四竄, 溫飽難以滿足,道德約束就到了最低點, 總之女子單身行事頗為危險。
季無憂很快對此間事情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不過這種隨著聊天進程整理出來的消息, 難免有幾分破碎。
她沒有過多遮掩, 俞岱岩也不是傻子,他很快也察覺出來什麼,他略有幾分疑惑道:“姑娘似乎對現下事情不甚了解?”
季無憂端著酒杯,沉默了一會兒, 點了點頭,把酒一飲而儘:“初下山,了解有限。”
俞岱岩恍然大悟。
季無憂這麼說,他就很正常的把她當作了初入江湖的新人,略做斟酌,開始給她講現在江湖上的形勢,需要注意到一些事項。
小幫派暫且不說,大的門派有六大門派。少林武當昆侖峨眉華山崆峒。其中邪教莫過於明教。
明教行事頗為邪性狠辣。金毛獅王謝遜殺人無數,手下血債累累。青翼蝠王韋一笑殺人取血,死者無不血液儘乾。但是明教之中亦有不少義士參加抗元,在前線一刻不退,也算得上鐵血漢子了。總之保持著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的平衡就可以了,如果明教先做惡事動手,也不必要手下留情,隻當是為民除害。
說起這些的時候,他都儘力公平公正,不帶自己的立場,隻是偶爾夾雜著關心叮囑的一兩句,才能看出來他的一點情緒。
季無憂當然知道這樣的消息多麼有用,保持著絕對中立的立場評價有多不容易。季無憂站起身來,向他遞了一杯酒,神情認真,語氣鄭重道:“多謝俞大俠。”
俞岱岩就也笑了:“舉手之勞而已。”他想了想,又問道:“姑娘是要往何處而去?若是順路,我可暫且捎帶你一程。”
“去哪裡嗎?”季無憂若有所思:“去往天下各地,書寫世間萬象。”
並沒有等俞岱岩反應過來,或者說些什麼,隨即她又笑了:“不必叫我姑娘,如俞大俠這樣的正人君子,我是很願意與你結交為朋友的。俞大俠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句上官就可。”她眉目間颯爽英姿,帶著曠達豁朗之氣。
俞岱岩忍不住大笑起來:“好!這個朋友我交了!上官是為奇女子,倒是我拘泥了去!在下癡長幾歲,上官若不嫌棄,可叫我一聲俞大哥!”
季無憂便也笑了,倒也沒有拘謹,直接喊了一聲“俞大哥”。
喊了這一句,兩個人的關係似乎就莫名拉近了一點。俞岱岩想了想,到底又給季無憂傳授了一些行走江湖的小技巧。他行走江湖頗有些日子,經驗自是充足,季無憂認真聽著,把注意事項一條條記下。
說是去往世間各地,但是本質上就是沒有目的地。兩人既然結為了朋友,難免熟稔起來。
俞岱岩到底沒能放心季無憂一個人走,她當時無緣無故昏迷在了路上,這一點也確實讓人心有餘悸。兩人一同走了一段,俞岱岩看她行事大氣,細節地方確實也很謹慎,武功似乎也有些氣候,招式奇詭另成派係,才放下了心告彆,讓她一個人闖蕩。
闖蕩江湖,如果身邊有長輩時刻護著,是得不到太大成長的。俞岱岩深諳其道。
而且俞岱岩下武當山來,當然不是沒有事情的。他身負著任務,隻是事情不算著急,也因而才能有閒心教導季無憂這個初入江湖的“朋友”。說是朋友,其實可能對待後輩或者妹妹的關照倒還貼切一點。
他畢竟比季無憂年長十來歲,又習慣了照顧下麵的幾個師弟,所以整個過程來說,季無憂確實是一直被關心照顧的那個。
臨走時,俞岱岩又說了諸多注意事項,如何看人識人,最後殷切多提醒了幾句,儘顯了做兄長長輩的拳拳之心。
“你容貌出眾,雖有武功傍身,然小人奸計防不勝防,若是獨自一人行走,可小作遮掩。......我知妹子你性情豪爽,乃是女中豪傑,但醉酒畢竟誤事,往後可少飲些。江湖險惡,人麵獸心者亦有,若有男子強迫灌你喝酒,莫要理他,隻走便是。若是看著旁邊有人,無甚危險,也可迎頭一杯酒潑他頭上解氣......”
他零零碎碎說了許多,往日沉穩持重的大俠,如今竟像個婆子一樣嘮叨了。
若是旁人看了這一幕,少不得要笑一笑。季無憂卻沒有,她點頭應是,神情認真:“好的,俞大哥說的我都記下了,往後我會注意著些。”她知道俞岱岩是好心,若是換個人,哪稀得理她,更何況說這些話呢。
她的心中其實其實也有些擔心憂慮,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相遇之初,她就知道俞岱岩是武當弟子,後來相處得久了,又聽得旁人言語,才知道俞岱岩跟他幾個師兄弟被人譽為武當七俠,乃是年輕有為的英雄豪傑,為人敬仰。而俞岱岩口中也常常提起他的師父,她好奇了很久,才知道他的師父是如今武當派掌門人,也是武當第一代掌門人,張三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