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眼前的人,是殷素素。季無憂熟悉的人不多,此界隻有俞岱岩和殷素素兩個人。在聽出聲音熟悉的時候,她已經有了預感,叫出“婉兒姐姐”四字時,她就已經知道是誰。卻原來,當真是她。
季無憂說不出自己心中隱約的情緒是什麼,是失望還是其他的什麼,卻知道,她並沒有因著那是殷素素,而消泯了怒氣,反而還因為真的是她,而更加難以釋懷。她靜靜看著她,語氣淡淡:“素素。”她本以為雖然她們理念不合,也能做個見麵點點頭的朋友的,現在看來,卻未必了。
“婉兒姐姐。”殷素素再次喊道,她一身乾淨利落的打扮,風格頗有些像之前的季無憂。然而臉色卻有幾分肉眼可見的蒼白:“怎麼會是你?”她忍不住道:“下屬收集信息不全,我並不知道俞三俠旁邊的女子竟是你,若是知道,我定......定不會這樣對你的。”
她隻知道俞岱岩還護著一個女子,那女子或是仰慕驚鴻之筆的聲名,因而也用了判官筆做武器,隻是平常極少出手,被俞岱岩護得嚴嚴實實,她便也以為她武功不佳了。她見過真正的驚鴻之筆上官婉兒,如何能夠對這樣的仿造偽劣品給予目光?這樣被人護著的弱者,哪裡跟她頂天立地的婉兒姐姐作比?她瞧不起這被護在男人身後的弱女子,哪裡能夠發覺,那竟是真正的驚鴻之筆呢。
季無憂並不懷疑她這句話。跟殷素素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知道了,殷素素對於她是真的親近喜歡。她在她麵前一直都是很完美很乖巧的形象,如果當初她沒有發現她的另一麵,她們隻怕不會就此分開。
“你們認得?”俞岱岩微微皺起了眉頭問道,他掃了一眼殷素素,看向季無憂,語氣之中有些詢問之意。
季無憂微頓,點了點頭:“她叫殷素素,原是我同行一路,很好的朋友。”
聽了此話,殷素素神色一瞬間變得煞白:“婉兒姐姐!我......你莫要再生我的氣了。你走後,我很是難受,尋了你一路,你都不願意見我。我在外麵玩得久了,不曾做了什麼正經事出來,才想著來奪屠龍刀將功補過......我沒想害你們,你知曉我對於英豪素來都是佩服的,天鷹教對於善人更是從不下狠手。俞三俠平日為人世人皆知,蚊須針上隻一些麻藥......”
聽到這裡,季無憂神色微微緩了些,卻也隻是一點。如果隻是些麻藥倒還好,若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大約就跟那些被殷素素殺了的“惡人”一般下場了。
“一開始得到屠龍刀的人就是我。”季無憂道:“俞三哥偶遇了我,怕我出意外,才邀了我去武當山。”她頓了頓,看向殷素素:“我得到屠龍刀,本就是陰差陽錯,號令天下之事,從不曾想過,因而一直視它為燙手山芋。曾想著找個奪刀的勢力隨意托付出去,也算將這追隨了我月餘的麻煩了結。隻是他們見我,無不喊打喊殺,我也就暫且歇了心思。你先前出來,我見你態度還算平和,起了點心思,卻倏然聽你以我去威脅三哥,我一怒之下,已不想把這禍害給誰了,方才已經把它拋進了這錢塘江裡。”
“那當真是屠龍刀?......”殷素素詫異,又垂眉略有幾分失神落魄道:“如果是婉兒姐姐的話,不把這世人覬覦的屠龍刀放在眼裡也是正常......”
季無憂愣了一下,也算是明白過來,當時殷素素怎生突然就平靜了下來。隻怕她是料定她不會把屠龍刀當真擲於海裡的,隻是要讓她失望了。她扔的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屠龍刀。那麼她就是懷疑,她背後背著的這把刀了。
這件事不能不解釋清楚,季無憂道:“當日意識到這刀會帶來麻煩,我不會用刀,便暫且借予俞三哥用來抵擋那些個覬覦屠龍刀的人。隻是怕給他帶來麻煩,便也將他的刀裹了,隻當刀還在我身上。不過你們私底下傳的消息,隻怕沒把這等小把戲放在心裡。”她把刀從身後取下,取下裹著刀的布,那刀不過幾斤,模樣平常,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刀:“你若是覺著它是,三哥不介意,給你也無妨。”
殷素素莫名從這話裡聽出了幾分撇清關係,疏遠冷淡之意,她神色怔怔看著季無憂,並沒有去接季無憂問過俞岱岩後遞過來的刀:“婉兒姐姐,當日之事,你當真還是怪我麼?”
季無憂沉默,她看著殷素素,她的容顏仍舊如初見時那樣美好,隻是現下因著臉色慘白,失神落魄,看起來可憐而又可愛。季無憂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她這個人,吃軟不吃硬,殷素素在她身邊待得久了,是很知道這一點的,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她現下已經生了幾分心軟之意:“我不曾怪你。”
她怪殷素素做什麼,左右隻是兩人理念不合。她不能強求彆人接受她的理論,旁人也不要想輕易改變她的想法,如此情況下,分彆才是最好的。在一起爭吵不休才會真正傷了感情。
“屠龍刀我確實已經扔了,若你想要,把錢塘江翻個底朝天,總能找到的。你找到了,那就是你的。”季無憂道,說到這裡,她已不覺得生氣了:“理念不和實屬正常事情,我從不曾怪了你什麼。......今日你既不是真正動了殺心,我們自然也還算朋友。”她已想通了,先前她確實有些過激:“你往後有空,也可以來找我。”她這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