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憂並沒有下了菩提寺就迫不及待的去探查真相,而是暫時住下來, 花了幾天四處走動, 同周圍人多多少少混了個麵熟, 才以無意中得知,對此好奇的名義去詢問菩提寺的事情。
對於熟悉的人問什麼事情,一般人都會少幾分警惕,隻要不是關乎己身利益安危的事情,他們都不會過多隱瞞。這樣問過去之後,大致的消息她也知道了不少了, 卻也由此陷入了一種更深的困惑之中。
菩提寺在當地算是很有名聲的寺廟, 彼時寺中有僧侶百餘人, 無論在哪裡, 這都算一座規模不小的大廟了。更彆說有皇家親筆禦書的菩提寺三字在上, 自然榮耀無比。普通人家去菩提寺上柱香,就也覺著沾了皇家的貴氣。由是菩提寺更是香火不絕。
這樣的一個背景下,菩提寺出事一事, 當地人若說不知道一二, 也不現實。
那日的火光確實衝天,映了半片天, 燃了許久,因著起火的時間不巧,正是夜深人靜,大家都熟睡了的時刻,等驚醒眾人, 大家一齊趕去滅火時,一切都已經晚了。菩提寺已經毀於這場大火裡。
當地流傳的說法很多,比較為人信服的有兩種。是菩提寺立身不正,得了天譴,因而一夜之間老天降了天火,將這罪孽全然焚儘。還有一種是小和尚睡覺時不曾熄了燈燭,被老鼠打倒,引起失火,竄燒到整座寺廟,乃是無妄之災。
“立身不正?”季無憂微皺了眉頭。她當然知道,民間傳言多是如此,隨便聽了一點風聲,就能像模像樣的傳出個故事來。這樣一場滅門的大火,被說做天譴也算情理之中。但是對於佛門,百姓多多少少會有些敬畏,輕易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更何況全寺之人都已身死,死者為大,傳出寺廟立身不正,遭了天譴這樣的言論來,無疑是誅心之言,也平白壞了菩提寺清名。
那人看了一眼周圍,才壓低了聲音道:“這件事我也是聽彆人說的,是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你我才告訴你,旁人我不告訴他。你知道了可彆四處張揚啊......”
“我這人嘴比蚌殼還硬,事情聽了就爛在了肚子裡,絕不會張揚,李叔放心講便是。”季無憂也壓低了聲音回道。她心裡知道這人藏不住秘密,又是個喜歡說話的性子,這樣的話不知道跟多少人說過,不然她也不能找上他。但她仍舊一臉認真的保證道,臉上瞧不出半點端倪。
“這菩提寺呢……是個魔窟......”那人神神秘秘道。
“???”季無憂呆了一下,滿臉問號。
菩提寺具體是個什麼樣的寺廟季無憂確實不清楚,但一個被形容為“魔窟”的寺廟,其中大抵都會有些藏汙納垢的事情,總之是有些歪門邪道的。但菩提寺如果當真如此,天峰大師又怎麼可能同靜虛大師做了多年的好友,還允許他將弟子送往少林寺?最後還將她這冒牌貨收做了弟子?天峰大師眼光真有這麼差?他當真一無所知?季無憂不太相信。
但是她現在在探查案件,顯然並不能全然依靠以往的經驗,或者感情傾向去判斷事情的起因真相。夾雜了太多個人感情,就會蒙蔽人明亮的雙眼。
“當年呢,菩提寺確實是座清正的寺廟......”
自這人口裡,季無憂又知道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最開始的菩提寺並沒有這麼大,裡麵不過數十個和尚罷了。靜虛大師任了菩提寺方丈,他為人慈藹,性情溫和寬宏,即便寺廟沒那麼大,大家也都想上山燒個香拜個佛求個平安,香火不比之後差。
菩提寺同皇家搭上關係,約莫也就是這二三十年的事情,也由此菩提寺漸漸擴張,成了如今的大寺。又有皇家威名扶持,原本親民的小寺格調一下子拔高了許多。場地擴建了,也不可能不收弟子。也就在這一批裡,菩提寺收的弟子良莠不齊,修養不一。有的就因為菩提寺與皇家有關,進了菩提寺後,開始膨脹,識不清自己是誰,對待香客也不比當年細心耐心,行事之間頗有高人一等的意味。用句通俗的話來講,就叫做“狗眼看人低”。不止這些,就連香蠟紙燭都比往日要貴上不少。
而菩提寺逼格上去了,又與皇家扯上了關係,自身態度也差了不少,平頭百姓去得少了,那些大戶人家卻去得更多了。因而這此消彼長之下,香火竟也仿佛與以往不差什麼。
不過這種事情,後來到底是讓靜虛大師發現了,他整頓了一下寺廟裡的風氣,又逐了幾個出格的弟子出門牆,這等自視甚高的“浮華”之氣,方才消減了很多。
靜虛大師雖說武林中沒什麼名氣,但於佛法上麵,卻實實在在是一位得道高僧。處理事情也十分得宜。因而寺中僧人態度恢複如初之後,靜虛大師又專門下山傳授了幾次佛法,大家才消了芥蒂,又往菩提寺而去。
事情到這裡都沒有什麼問題。
後來大概靜虛大師年事已高了,就不怎麼管菩提寺到瑣事了,開始專心佛法,也不再下山講佛了。菩提寺內部管理的事宜大約下交到了彆人手裡,菩提寺表麵上還是好好的,內地裡已經腐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