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師爺那裡,季無憂了解到了那樁事情的始終。
失蹤的女孩兒名喚紅兒, 幾代之前, 家中也曾富貴過, 後來落沒,變成貧民,一家人艱難度日。但是因著家族淵源,雖然貧窮,卻也有幾分不同於尋常人家的風骨氣度。紅兒係這家原配妻子所出,後來原配病亡, 她的父親另外續弦, 娶了妻子, 生了兒子。如此之下, 自然對紅兒有所疏忽。後母與繼女之間, 多多少少也就是那點事。如果趙家沒有連著幼子一起被滅滿門,那麼紅兒的失蹤案,也就跟其餘的失蹤案沒什麼兩樣了。
“有單獨記載的卷宗嗎?”季無憂問道。記載女子失蹤的卷宗上邊對於這事隻是寥寥帶過, 並沒有細說。如果要知道實情, 當然得瞧瞧專門說這事的卷宗。
見人告退去尋新的卷宗,季無憂伸出手指輕揉了揉額頭。目前線索瑣碎無比, 隱約有些痕跡卻並不足夠......
等師爺把卷宗拿過來時,季無憂定下心神,認真看了起來。
紅兒隨了生母,生得很是貌美,年芳十二三, 容貌之美,已是周邊人儘知了。但是性情並不怎麼好,乖張暴戾,頗有些忤逆不孝,因而並不得重視喜歡。
唔......爛俗的狗血劇情,沒什麼新意。這樣的故事,季無憂不說看了一千,起碼也有八百了。
大致了解了一下家庭情況,心中有了些數,季無憂往下去看仵作記載趙家一家的死因。看完之後,她合上了案卷,微微皺起了眉頭。
並不是都被殘忍折磨後殺死的。後母被打折了兩條腿後又被捅了好幾刀子,慢慢流血死的,身下血跡蜿蜒,應該是被打折了腿之後曾爬行過一段距離。孩子是被活生生掐死的,就死在女人的屍體前不遠。而死得最利落的,大概就是這家的男主人了,一刀斃命,絕無痛苦。
從細節可以推斷,孩子大概是當著女人的麵被掐死的。其中或許還有言語刺激等等。這看起來很像一場報複。像報複,又像發泄。
“失蹤的其他女孩兒,長相如何?也同紅兒一般出色麼?”季無憂問道。她這話問得沒頭沒尾,雖然不知道怎麼從滅門案跳到了失蹤案,但下麵的人還是規規矩矩回答了問題。
都是農家女孩兒,最多的也隻能算是清秀,紅兒是十裡八鄉出名的美人,算得上其中頂頂拔尖的。隻是因著紅兒的聲名,因而無人敢求娶她。
如果說,失蹤的女孩兒都很美貌,那麼就可以大膽做一點最壞的推測,然而事實並不是如此。那些失蹤的女孩兒,大都長得很普通甚至可以說再平凡不過。紅兒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她家卻恰恰出了這樣一場事情。
巧合?不不不,季無憂更覺得,趙家的滅門跟紅兒脫不了關係。那就像施害者企圖以這樣一樁血腥的事情,或震懾或收買紅兒。以此來讓她感到害怕臣服。
而那個加害者,應當在江湖上頗有些名聲。並且可能不是什麼好名聲。季無憂有著十分的優勢之處,她擁有著十分豐富的行走江湖的經驗,即便如今換了個江湖,那些經驗卻還是抵用的,因而她很快就對於紅兒這樁事情,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
菩提寺發生的事情,與這件事幾乎就是個先後時間順序的關係,若說完全是巧合,季無憂卻覺得沒那麼簡單。
猜測之所以為猜測,就是沒有證據。而這兩者之間的聯係,也還需要她確切找出證據來證明,以此來確認凶手是誰,以及他的作案動機。季無憂坐在案桌前,將所有看過的案卷回憶梳理了一遍。
她又問了幾個問題,確認了一些細節之後,才將後續事情處理好,離開了衙門。
季無憂早就猜測新身份與贈送的皮膚有關,果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沒過多久,她就收到了來自她上司的信。這位“統領”以鷹作為聯係媒介,同時與上司和下級交流。而他的“上司”,自然是當今最至高無上的統治者。
季無憂看著新的書信陷入了沉思。她倒是不必猜度皇帝單獨給她的任務是什麼了。這信裡,話裡話外的意思是......皇帝交予這個身份的任務是......整頓江湖?不得不說這個皇帝是很有想法了。
從縣令處季無憂也知道了,如今俠客之風尚起,大俠人人追捧愛戴,如楚留香這類俠盜,也為人所敬仰,由是可見俠道當行,蔚然成風。人人都懷俠義之心,自然是一個武俠的盛世,然而利弊雙刃,如纏繞的雙生藤蔓一樣。——俠以武犯禁。這些大俠,相比於遵守法律,讓律法去製裁有罪之人,他們更喜歡自己動手去手刃罪人。對於將凶手送到官府反倒顯得嗤之以鼻。而因著這些“大俠”實力過人,就算快意恩仇殺了人,朝廷也無法對他們做什麼,更彆說把凶手緝拿歸案,法度由是於無形之中被踐踏。
季無憂當然知道,這種原因也有朝廷管控不到位,政府公信力降低,並不受這些“身懷絕技”的大俠信任的緣故。而同時還有一些觀念的影響。江湖與朝廷,似乎一直都是涇渭分明的兩種存在,這也導致了隱隱的對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