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工作,攢足夠多的錢,養一隻貓,有一套房子,是為了不想讓他的未來歲月,一直糾纏在完成了還有,以至於永遠都完不成的工作裡。
想要進入妖獸世界,為了調和出人類文明永恒的可能,也就隻是為了……
“我不想讓我的未來,永遠都和死亡相伴。”蘇利注視著奧菲莉亞金色的眼睛。
蘇利永遠都是欲/望很強的人。
所有對自身的嚴苛要求,當然不會是他人隻關注到眼前時所想的,對自己太狠。這對蘇利來說,就隻是簡單的,為了滿足更大欲/望的前置要求。
蘇利一直都在強調:“不要給我扣上太多為了人類,為了世界的帽子。”
他發自內心地認為:“我隻是為了我自己。”
當這八個字被脫口而出的時候,夢裡的一切迷霧,以及眼前的一切朦朧,都像是被無法察覺的風徹底吹散。
奧菲莉亞分不清楚是陽光照進了蘇利的眼睛裡,還是他的眼眸中始終盛滿星光。
……
要是說太陽升起之前,和奧菲莉亞交流是輕鬆寫意的日常,那日常結束,吃過早餐後,需要麵對的就是急急忙活的災難現場。
不出所料,之前小樓內部成員戰鬥的區域,不僅成為了一片廢墟,還帶動一片林子被連根拔起。
仔細一看,還能發現,原本山坡區域愣是搞出了一條大河。
蘇利這會沒帶綢緞,他被艾格伯特找到一個可可愛愛的白色帽子,直接扣上了頭。
在未曾發現人形妖獸的情況下,蘇利眯著眼睛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沉默的半晌後說道:“以後在這裡養魚,薩迪拿城的水產品獲取量,也許會大幅度提升。”
艾格伯特站在蘇利的身後,聽聞這話也隻是說:“隻要蘇利大人想要。”
蘇利歎了一口氣,心裡想著中午吃什麼魚,腦海裡卻在想埃爾維的對手,是什麼原形的水係。
這種情況下,一個控風的和控水的該怎麼打?
存在屬性克製嗎?
如果是控水的,那阿米克比王族具備人魚血脈的情況下,來的有沒有可能是人魚?
假設是人魚,那他現在在哪裡?
當這個問題出現後,被太陽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水麵,突然衝出了一個上身不著一物,下身頂著魚尾的妖獸。
緊隨其後的是,頭上沒有龍角,但手裡卻拿著以龍角模樣做劍柄,手持大劍的埃爾維。
後者還在對先出水的家夥說道:“你既然敢來,最好做好死在這裡的準備。”
人魚模樣的妖獸也扭過身子,說:“我來可不是為了與你打生打死。”
可能是察覺到了岸邊的人,也可能是那人魚的本性,蘇利隔得遠遠的,都聽到了如清晨海水般的清澈聲線。
“你明明知道,對於水族來說,也不是沒有得以飛翔的存在。”
“你能爭奪渡鴉,我怎麼就不行?”
言語拉扯之間,長度近百米的湖麵,轉眼間升起了比埃爾維原型還要大上數倍的水幕。
但之後,蘇利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晚上會不止一次地感到地動山搖。
那人魚打出的大範圍攻擊,在運動的過程中,直接被埃爾維揮舞出的風元素截斷。
這看起來大開大合的架勢,實際不過是彼此並未用儘全力的拉扯之戰。埃爾維手中龍角劍柄的大劍,轉眼就被當成了投擲武器,對著那人魚紮去。
結果卻是被水凝結的手拽住,狠狠地墜向湖麵,但因為風元素本身為那柄武器賦予的重力加速度,再加上湖水所形成的巨手拉扯力,龍角大劍墜入湖底的動靜,不僅無法被看清,下一秒出現的地動山搖,還晃得蘇利差點就一頭栽進了湖水裡。
蘇利感激地看了一眼拉住自己手臂的艾格伯特。
而蹲在他帽子上充當吉祥物的渡鴉,卻絲毫沒有自己作為被爭奪之物的感想,反倒對蘇利說道:“我現在算是奇貨可居嗎?”
“如果是的話,那你或許可以用我作為被爭奪之物的這件事,做一些你想做到的事。”
蘇利哭笑不得。
“人類哪來的選擇權。”蘇利順手摸了摸腦袋上黑色烏鴉的爪爪。
那邊戰鬥的兩頭人形妖獸,見此,果斷放棄了繼續爭鬥下去的打算。
被爭奪的當事人都來了,作為被標記的貨物,總得給標記者一個正麵爭搶的機會。
兩個並沒有認真戰鬥,但對人類來說,仍然製造出了天災之景的怪物,紛紛盯上了渡鴉。
蘇利卻扯著帽子,遮擋住自己的視線。
艾格伯特也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安靜地守候在蘇利的身旁。
這次主動拉開話題的不是埃爾維,而是人魚模樣的妖獸。
“你就是小烏鴉的飼養者嗎?”人魚好奇的聲線,和疑問的眼神,就算被帽子遮擋,蘇利都能感覺到。
“那你可不可以把他送給我?當然,我會對他好的。”人魚笑彎了眼。
“你惡不惡心?”埃爾維卻毫不猶豫地冷聲斥責。
人魚像是沒聽見一樣地繼續對蘇利說:“我的名字叫做萊亞·索莫費爾德,如你所見,原型是人魚。是水族執政者哦。”
他說著,還在看不見的蘇利的麵前轉了一圈。
順帶用有些嫌棄的語氣介紹了始終沒有說出自己名字的巨龍女士。
“這位是埃爾維·貝西墨,我猜高貴的巨龍小姐一定不屑於向人類介紹自己的名字。”
這話一落下,蘇利就聽見了金屬交擊的聲音。
帽子不比編織密度更高的綢緞,蘇利能模模糊糊地看見,埃爾維用武器戳住了萊亞的魚尾。
活了2明這條人魚活得要比她長得多。
能突然引起埃爾維用武器戳萊亞魚尾的動作,反過來說,就是他在故意刺激埃爾維吧。
高貴的……
埃爾維恐怕確實有著不低的身份,且這個身份,又有點問題。
以及,萊亞刺激埃爾維攻擊他的舉動,搞不好是真的想在人類心裡刻下一個,巨龍很殘暴的印象。
這可不是刻意引導,蘇利能感覺到,突然出現的人魚妖獸,做這些事根本沒有經過過多的思考。他就隻是將自己刻進了生活方方麵麵的習慣,再自然不過的運用出來了而已。
那些看起來溫和單純的話,全都當成放屁就行。
蘇利腦海裡種種想法,一閃而過,他就像是什麼含義都沒猜到一樣,隻說:“我叫做蘇利,渡鴉不是我飼養的,他是我的同伴。”
“好乖好乖。”萊亞走向蘇利,水生物的眼睛看起來既冰冷又有些模糊的朦朧感,美得就像是泡在流水中的寶石。
初次和人類相見,萊亞沒有從用帽子遮住眼睛的人類那裡,感覺到任何會讓他產生不適的東西。
所以他在習慣不過地靠近了人類少年……
然後被黑暗元素和光明疊加的屏障,攔住了去路。
“還請這位先生不要靠近蘇利大人。”艾格伯特用平靜的語氣說著阻止的話。
萊亞眼底一閃而過的血腥,被艾格伯特和渡鴉看得清清楚楚,二者瞬間高高提起警惕之心。
“不要把你的那一套用在人類身上。”埃爾維冷然插嘴。
“爭取渡鴉也不可能是人類能決定結果的事。”
埃爾維冷冷地看著人魚:“少把你那裝模作樣的模樣用在這兒,他們不清楚你的惡臭,可沒法表現出你喜歡的嘴臉。”
“而如果你還把你那副模樣擺在我的麵前,就算是在人類社會,我也不介意捏死你這位水族的真正執政者。”
萊亞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
假如說他剛才的聲線溫柔又清朗,那現在他說話的聲音,就像是毒蛇在吐露信子。
危險之極。
“你既然知道我想要看到的東西,又何必阻攔?畢竟我可以爭搶渡鴉,也可以不爭搶他。”
萊亞做出了生氣的表情:“我以為你應該能懂,我們才是同一陣營的。”
“麵對一群弱到我隨時可以碾死的人類,去和你這樣的瘋子劃分在同一陣營?”埃爾維諷笑道,“彆搞笑了。萊亞·索莫費爾德,哪頭妖獸不知道你這個瘋子,最喜歡的就是用目標的血,放滿整個池塘,然後自己泡進去。”
萊亞“哼”了一聲。
“說的就像是你這頭戰爭鬣狗是什麼好東西一樣。”
蘇利全程吃瓜,直到瓜突然轉移到自己身上。
萊亞的視線放在蘇利身上,人魚眯著眼睛,圍著他轉了一大圈後才說道:“說來我才發現,這個人類……”
“好像是純血。”
“所以呢?你覺得像你這樣的雜種,能做到完全不傷害純血人類,且留下他的後代?”埃爾維這會兒甚至忽視了蘇利,她一直都在針對萊亞。
“嗬嗬……”萊亞古怪地笑了。
蘇利才像是終於到了自己開口的時機一樣,他仰頭說道:“我之前說過的話還做數,如果你們想要帶渡鴉走的話,那我也想一起去到妖獸世界。”
這番話讓兩頭人形妖獸的視線,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蘇利乖巧到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
他演得又真又假,埃爾維知道蘇利在演,但也知道,蘇利演的對象是萊亞。
根本沒有必要拆穿。
埃爾維樂得看戲,也樂得看到,在萊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一個人類少年,徹底扒光。
戰場上,這頭人魚和獸族的首領一樣惡心。
如果說埃爾維是一個需要理性遏製瘋狂的妖獸,那萊亞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水族的王是存在的。
但水族的王,卻在萊亞的手裡更換了數代。
其中大半都死在了萊亞的手裡。
任誰都知道這位水族的真正執政者,之所以沒有坐上王位,就是因為他對那個位置不屑一顧。他不需要王位,他想要的是,所有坐上王位的妖獸,對他俯首稱臣,祈求他的憐憫,祈求他的目光,在他的腳邊跪下,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尊嚴踐踏,換取自身的生存機會。
是王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在他的腳邊汲汲求生……
以至於萊亞經過數代的如此行徑後,當代水族的王,徹底成為了他的狗。
就算那條狗明明已經有了逐漸能和萊亞分庭相抗的實力。
但還是毫無作用。
萊亞依然是整個水族永遠都無法越過的大山。
在戰場上指揮著自己掌控的一個又一個水族,不以絞殺敵人為興,隻以折磨敵人至死為趣。
再怎麼用水清洗身上的血腥味,萊亞也惡心到讓埃爾維看一眼,都覺得吃不下飯。
蘇利卻像是什麼都沒察覺一樣,還在說道:“而且我覺得,你們應該也沒有那麼在意渡鴉。”
埃爾維和萊亞之間的戰鬥,更像是前者以毆打對方作用於緩解精神壓力,後者以惡心前者,作為樂趣來源。
至於渡鴉?
那不過隻是一個互相惡心的理由而已。
埃爾維或許是需要渡鴉的,但這份需要,在她對待娜安的真相被點明後,就已經顯得不再那麼渴求。
換個角度來說就是,埃爾維來到這裡的原因,大頭還是在娜安的身上。
萊亞口中所說的“高貴”,又能證明埃爾維的身份不凡。
埃爾維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大致已經可以斷定成,這是一個想要了解朋友狀況,但又不能以自身身份表達這個念頭,最後借由得到渡鴉之說,來到了人類社會的巨龍。
在蘇利挑明之前,埃爾維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來的真正目的是娜安。
埃爾維身份不凡,那她死了,對於敵對勢力來說,顯然會是一條好消息。
但出於萊亞並不具備碾壓戰勝埃爾維力量的原因,萊亞的到來,大概就像他對埃爾維所說的一樣。
那句“我以為你應該能懂,我們才是同一陣營的”的話,去除萊亞故意惡心人的成分,這句話也有八分真的可能性。
羽族水族都出現了,偏偏沒有埃爾維光是提起,就顯得極其厭惡的獸族,這或許意味著,三方勢力中,獸族最強。
萊亞既然是水族的執政官,並非王,也許也能說明,水族並沒有真正的完全在他掌控之內。
三方勢力互相對立,一者強,二者聯合,這是必然會形成的局麵。
假設水族內亂,那萊亞為了避免水族成為三方勢力裡,被打壓最慘的那個,和埃爾維聯合顯然會是一個好選擇。
內亂不適合在自家談,也不適合在羽族談。水族和羽族之間的談話一旦被獸族發現,肯定就能確定二者聯合。
作為需要被二者聯合才能抵禦的勢力,獸族隻需要選擇向埃爾維或者萊亞之間任意一個,私下裡告知想要聯合其一,滅了另一個瓜分戰果,那兩族的合作就隻能當場告吹。
這種時候,來到人類社會談,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蘇利順帶還想了一下萊亞來人類社會的理由。
答案萊亞早就給出來了。
萊亞來,明麵上就是因為,水生物也有能飛的。
此處點名飛魚。
都已經成為能變作人形的妖獸了,渡鴉生活在水裡,隻怕也沒有壓力。
這事兒巧啊。
蘇利想明白以後,就真的像個小可憐似的衝萊亞說:“其實我更想渡鴉留下來,而不是被你們帶走。”
如埃爾維所料,萊亞確實被扒得差不多了,但埃爾維也沒想到速度能那麼快,所以她隻說:“我說過不可能的吧。”
“誠然,現在萊亞對於渡鴉的看待,可有可無,但隻要渡鴉升級到十級妖獸,跨越到另一個階層後,那就算是萊亞,他也得掂量掂量渡鴉的價值。”
“我也不介意告訴你原因。”
“渡鴉作為自然妖獸,他的價值,就在於他是純粹的妖獸。”
“從人類轉化而來的妖獸,就算被剔除過人類的部分,後來換上的妖獸基因也需要和原有的妖獸基因結合。但這份結合是存在裂痕的,裂痕換來的結果就是……”
萊亞補全了接下來的話。
“那是沒有任何一頭轉化妖獸能抵禦住的瘋狂。”
蘇利不解:“瘋狂?”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萊亞簡單解釋。
人魚執政官很有興趣,以講故事的手段和人類少年拉近關係。
蘇利長得很好看,是比人魚還要好看的那種好看。
萊亞甚至覺得,讓蘇利成為水族新王也不是不行。
而人魚執政官長篇大論的解釋,經過蘇利能理解的方式,轉換一遍後,白話意思就是:人類與妖獸結合形成的基因是一種全新的基因,剔除了人類的部分後,這份基因並不完整。被先代的純種妖獸的血替換過後,確實能補全缺失基因,但這份基因也不穩定。
假設一份完整的正常妖獸基因,需要的是1和1交織,那轉化妖獸就是1和0.5交織。
直接缺了一半。
這不會影響壽命,但卻影響腦子。
轉化妖獸其實不太明白影響腦子具體指的是什麼,但他們知道,很多轉化妖獸,在戰爭中沒有死去,最終卻死於瘋狂。
自/殺的轉化妖獸不勝枚舉。
萊亞這話也拿出來說了。
蘇利猜,那部分缺失的基因,本質是,轉化妖獸人類理性還沒有完全磨滅的部分。
長生種和普通人類不同。
渡鴉從普通烏鴉修煉成九級妖獸的百年裡,唯一能讓他深刻記憶的,就隻有不久之前遇見了蘇利。
如果問蘇利有什麼深刻的記憶。
穿越之前的一切,穿越之後的一切,今天早餐吃了蛋炒飯,還有黎明之前,奧菲莉亞踩著梯子掛在他窗戶上……
這全都是深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