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有辦法始終待在深山老林,因為我的感知能力根本沒法讓我判斷,那偏僻且充滿了遮擋物的地界,會不會突然竄出一頭,實力遠遠超過我的妖獸。
時間門慢慢走著,卻永遠都不回頭。
埃爾維後來也死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死的,我隻知道殺死她的是一頭人魚和一頭獨角獸。
人魚是水族執政官,是一個在大海上無與倫比的絕對強者,卻又是一個,毫不掩飾自己苟且偷生的生活態度的妖獸。
獨角獸是獸族之王的手下。
那身受光明元素強化的強大軀體,每次光是讓我看上一眼,我都覺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傷害。
儘管如此,我仍然親眼見證了埃爾維的落幕。
獨角獸和人魚的聯合,為了毀滅的不止是那頭紅龍,還有整個龍族。
原因?
就像是弱小是一種原罪一樣,強大同樣也是。
埃爾維身上摻雜著人類血液的血,被黑龍的血完全替換以後,實力更是上了明顯的一個台階。
人魚和獨角獸對此沒有什麼明確感受,畢竟他們一個生活在海裡,一個生活在大地,和需要居住在大山領域的巨龍,並沒有什麼實質交流。
但戰鬥還是打了起來。
獨角獸的大致意思是,他是受他們的王的指引,人魚的意思則是……
埃爾維以往殺死了太多水族。
但我覺得不是這個理由。
他想要殺死埃爾維,就隻是因為對方擁有了威脅到他生命的力量。
於是二者聯合。
但埃爾維也不愧對險些被維克托莉婭稱呼為陛下的情況。
那頭紅龍,硬是以一敵二,扛住了兩頭實力相同階層的妖獸的攻擊。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隻知道最開始迷茫的她,在戰鬥的過程中,突然就理解了人魚和獨角獸的目的。
她大聲嗬斥他們:“因為覺得我的血液已經被維克托莉婭替換,所以你們就認定,今後整個龍族,都會擺脫轉化妖獸的弊端影響嗎?”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聯想到這裡的,但人魚和獨角獸臉上,確實閃過了一副被看穿的表情。
我在思考,埃爾維現在的血液,在給其他巨龍替換時,是否會有著她想要的那種緩解自殺狀況的影響。
但我同樣也在思考,如果真的存在這種效果,那為什麼現在的埃爾維,還會在此前的狀況中去綁架我?
她的先輩,即便長久地在戰爭中折騰不斷,隻擁有極少極少的可能性將自身血液替換,但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再用對方的血來替換其他妖獸……
在轉化妖獸的最初,就換上已經經過“淨化”後的血液……
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又去思考,那為什麼現在,會是這種狀況……?
妖獸的世界也像是被看不見的大手影響。
我忍不住地去思考,是不是紅龍的先輩們,沒有想到那種可能?
但很快這一想法又被打破,我都能想到的情況下,沒道理他們想不到。
而如果他們想不到,那就隻能說明他們受到了影響。
這種直白淺薄的等號關係模式,即便是作為在妖獸世界中,實力最低等的妖獸的我,也是能輕易明白的。
恍惚間門我又去思考,為什麼我會如此輕易地接受我在這個世界裡的實力,成為了最低。
畢竟我在妖獸森林時,已經當了很多年的最強者。
無數人類前來挑釁,無數妖獸愚蠢的到進入我的領域撒潑……
我應該高高在上,這並不是指我應該表現出一副傲慢的形象,而是指,被迫弱小的我應該重新回到我的世界,維持著高高在上。
但我沒有。
我為此感到驚訝——
但無論我再怎麼思考,思維也還是進入了死胡同一樣,無法再進一步。
埃爾維,乃至於整個龍族,也被人魚和獨角獸的聯手滅絕。
見到那幅畫麵後,我不由得去想,也許這,才是世界上最後一頭龍的消失之景。
那比晶翼龍的前綴,聽起來要可怕得多。
三天五天,還是十天?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在一個月內以內,就再也沒有妖獸去探討巨龍的逝去。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門,一切和龍相關的東西都像是成為了曆史,而且還是那種,大漠深處,被沙礫覆蓋的曆史。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籠罩了我,我不知道這種感想從何而來,但我確實是像是,感受到了進入妖獸社會時,最開始被埃爾維握在爪裡時的那種想法。
恐懼。
無邊無際的恐懼。
就像是即將死去,就像是致命的武器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可無論再怎麼像,實際上我也無法感知到,我究竟是在對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產生了恐懼。
我害怕到變成了極小型的烏鴉模樣,死死地將自己窩在一棵樹的樹杈之間門。
似乎以為這樣,就能讓我避免直麵那些恐怖到無法抵禦的東西——
可這不過隻是欺騙自己。
我顫抖著,恐懼到恨不得跪伏在地,向天乞求,卻仍然逼著自己,逼著自己去思考——
“我為什麼會感到恐懼?”
直到我突然出現了一個想法,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個光是想到就已經覺得足夠不可思議,更何況還要用自己的嘴,將其明確說出的想法。
會不會,會不會是這個世上所有的妖獸都被控製了呢?
會不會是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被控製了呢?
我這樣想的時候,那種無邊無際的恐懼感確實有所減退,但我同樣也忍不住開始質疑,那我憑什麼覺得,自己是例外。
那我憑什麼去覺得?所有人都被控製的時候,我反而不會被控製——
我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我重新問起了這個問題。
並再次肯定了,我的無情——
我不在乎人類是怎樣說我,因為我無所謂。我不在意晶翼龍的死亡,因為我也算是做了送她去死的舉動。
我也不在意維克托莉婭的離去,這不是出於什麼尊重她的意誌,這隻是覺得,與我無關。
我沒有感情。
終於理解這一切的時候,我有去思考,沒有感情的存在,會感到畏懼嗎?
我覺得不會,所以我仍然是有感情的,隻是我的感情,從未被人類和妖獸觸動過而已。
或者說,這個世界唯一能給我帶來的感情變化,就隻有熟知了一切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以後,產生了的畏懼。
也因此,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常。
我覺得我是瘋子。
但在這個瘋狂的世界裡,清楚知道自己是瘋子的存在,或許才能從瘋狂中覓得一處清靜。
就像是,即便“發現”了一些真相,出於無法論證也無法探查的原因,我依舊將自己視作妖獸世界裡的最弱者,漫無目的地飛翔在天空之上,盤旋於森林之中。
我聽說維克托莉婭死去,我看著埃爾維為了保護一整個龍族,粉碎於水與光的雙重元素之中,我注視著羽族的女王——馬蒂爾達,在巨大無比的虎形妖獸的爪下,被輕易玩弄致死。
我看著獨角獸巴薩羅穆,帶領大軍,進攻了水族。
我看著人魚躲進大海深處,看著海麵浮屍百萬。也看著巴薩羅穆·克裡斯蒂安,一次又一次地跪服在他的王的身邊,永遠都抬不起頭。
我看著……
看著這個世界出現了【靈】,出現了季星,出現了祂。
事實上,在祂出現以後,我就覺得,祂應該更早出現才對。
這種想法來得奇怪。
就像是……
就像是在覺得,這個世界也應該更早毀滅才對。
季星與妖獸打起來了。
奇怪的,難以形容的【靈】,和【虎】打起來了。
祂看著。
看著人類死去,看著【靈】被【虎】殺死,看著無數個季星,一邊殺死妖獸,一邊被妖獸殺死。
這一切都在告訴我,祂想要讓所有生命,通通死去。
或者說,祂想要讓所有生命,一一感受“被殺”。
我不清楚被殺死是一種什麼感受,但我知道被追殺的滋味。
但相較於仍然活著的我,我始終認為,死去的妖獸才是最痛苦的。
他們感受到了自己被殺死的滋味,感受到因為自己的無力,無法再注視這個世界的滋味,也感受到了,一步一步走來的死亡……
山崩地裂,天翻地覆,或許就是指眼前的這種場麵吧。
我飛在半空中看著一切,但空氣都在絕對力量的震蕩下,開始不再平穩,甚至對我產生了傷害。
我感受到自己的羽毛被無形的力量刮斷,感受著血液從身體流出的滋味。
也看著,看著血流成河——
看著這個世界,在那雙此前一直被看作無形,但在眼下出現以後,卻化為實質的“巨手”,一點一點粉碎世界。
死亡是什麼滋味?
我慶幸我始終沒有被殺,卻又怨恨這個世界,在百多年的時間門裡,隻讓我感受到了畏懼,和眼下的怨恨。
畢竟,相比於我的死去,我先看見的……
——是世界的覆滅和淪亡。
而我,一直身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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