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嗣之中,他年紀最長,又自小就獲得儲君封位。身邊的一眾兄弟姐妹們,從來就對他敬而遠之。已經長得足夠懂事的老二老三,是自己有意識的和他拉開距離。而還懵懵懂懂的老四老五,卻是聽從自己母親的話、不知道原因可還是認真執行的對太子疏離了。
兄弟尚且如此,姐妹們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性彆在這擺著呢。
倒是徒述斐,因為甄貴妃本身位同副後的後宮位置,自然不會做什麼讓徒述斐和太子疏遠的事情。要真這樣做了,才引人側目呢!
主子不發話,奴才們也不會把徒述斐看得死死的,不許他和太子親近。而想要刷好感度抱金大腿的徒述斐,自然不會放棄和未來皇帝培養感情的機會——這可關係到他未來能不能混吃等死到壽終正寢啊!絕對要時刻把握機會!
也因為這種種的外在因素,太子徒述辰反倒是和自己這個才出生八個月多、連人都不算、話都不會說的弟弟建立起了一段詭異的手足之情——儘管這詭異手足之情的兩個當事人,一個是板著臉很有哥哥氣勢、但其實是可愛的太子,另一個是隻會伸手要抱抱和無齒賣萌的徒述斐。
想到徒述斐搖晃著腦袋的樣子,徒述辰竟然覺得他很有幾分可愛,就連流在嘴角的涎水也不顯得惡心了。徒述斐想起自己的母親來。要是他的母親還在,說不定也會給他生一個像是徒述斐一樣讓人喜愛的弟弟的!或者……如果他是個妹妹也不錯?
才八歲的小太子想到這裡,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淚意湧上了眼睛。他用袖角抹了一把臉,隻不過短短幾息時間,徒述辰臉上原本的表情就歸於了平靜。剛剛的傷感、難過、暢想,全都了無痕跡的消失得一乾二淨。他是儲君,沒有那麼多的權利來抒發內心!
很快的,清華殿內殿的燈火就暗了下來。
在度過了白日裡的熱鬨之後,隨著各宮燈火的逐漸黯淡,整個皇宮也逐漸安靜下來。除了夜間巡邏的內衛和守夜的宮人以外,偌大的紫禁之城裡再也看不到人影。
冬日裡,天亮的晚。隻是時辰不會因為天色就改變,寅時前後,宮人們就陸續起身,輕聲的洗漱打掃,各司其職的忙碌起來。
吉祥——昨晚收到莊嬤嬤吩咐探聽消息的小太監,一溜小跑的順著牆根進了翊坤宮來,稍微平緩了一下氣息,才穩步走到正殿外的廊下。
已經起身的莊嬤嬤見狀卻沒著急,而是等著內殿裡傳來甄貴妃起身的聲音、宮人們捧著梳洗用的東西魚貫進到內殿之後,才走出來聽他說話。
“史嬪,沒留夜,留檔了。”關於皇帝昨晚的形成,吉祥隻說了幾個字,言簡意賅。但莊嬤嬤明白了:皇帝去了史嬪宮裡,隻是沒過夜,半夜就走了,也在內監處留了檔案——也就是說,如果史嬪好運,說不得就能得個龍種了。那麼過上一會兒,內事房的人一定會讓人帶著檔冊找娘娘用鳳印。
這也是應有之意。史嬪和榮國府賈家的奶奶可是堂姐妹。如今史嬪娘家保齡侯和賈家的國公爺,可都帶著兒子在外邊打仗呢,年前還傳回大捷來。除夕宮宴的時候,娘娘也遵照聖人的吩咐,賜了茶點給兩府的女眷們。
如今賈家和史家就這麼一個姑娘在宮裡,為了前朝,聖人也得給史嬪些體麵才行。
這麵莊嬤嬤心裡細數著甄家這些日子裡遞進來的消息,另一頭的側殿裡,徒述斐正在和自己的舌頭較勁兒呢。
“涼!涼!羊!涼!”沒錯,再一次經曆了嬰兒時期發聲器官發育的徒述斐,正在努力讓自己字正腔圓的發出一個正確的讀音。
然而事實十分的打擊人。滿嘴漏風、牙沒長齊的嘴,加上連綿不絕還咽不下去的口水,徒述斐的發音練習,距離成功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任重而道遠。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作為一個八個月的孩子,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自發的開口叫娘,其實已經是一件可以稱道的事情了。
戰戰兢兢了將近兩個月,終於覺得發生了一件好事的劉嬤嬤差一點哭出來。一邊的青蓮也是差不多的感覺——小殿下開口說話了!
喜訊報到正殿的工夫,劉嬤嬤就把還在一邊揪自己的襪子,一邊練習說話的徒述斐再一次打扮成了一個討喜的大紅包。
這邊,內事房的內監捧著昨晚皇帝臨幸史嬪的冊子正等著甄貴妃用鳳印押記呢。
本來甄貴妃心裡還有點不痛快,結果一聽自己的兒子會叫人了,叫的還是“娘”,立刻就下了印,沾上朱砂一蓋,趕緊把人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