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人年歲大了之後都會變得執拗,鎮國公府的老太太,康妃牛氏的母親,此時正板著一張□□臉坐在主座上:“你們倒是有這個好興致,自己的妹妹都被那個小……”
話說到一般,到底把後麵不太雅觀的“崽子”兩個字吞回去了。到底那是皇子,她再如何也越不過皇家去,除非她的女兒將來能成為天子之母!
“老太太,都撤了!媳婦已經打發人去撤了單子了!咱們家也不和那些人湊這個熱鬨,沒得拿那些新奇輕佻的東西壞了傳統規矩!”說話的是康妃的大嫂,如今鎮國公大房的太太蔣氏。
又有二兒媳婦楊氏也在邊上勸著:“老太太也彆惱,終歸是小孩子不懂事罷了。咱們家姑奶奶還差這些不成?不過是些玩意,不值什麼!”
隻是這話到底不入耳,這玩意除了能從外洋人手裡得來,也就隻有京城這一家玻璃鋪子有處買去!外洋人手裡的玻璃,大小不定,整塊的更是難尋,更彆說按照各家屋子尺寸的不同造出整麵來了!如今聽說分鋪更要開到杭州去,那豈不是更變成聚寶盆了?
就看如今玻璃鋪子那火爆的樣子,鎮國公老太太林氏就覺得心口疼!
“老太太且瞧著吧,這鋪子也就隻有幾天了。皇子又如何,哪家的王爺自己的產業不也得掛在下人身上,隻怕落個與民爭利的敗壞名聲!這六皇子就這麼不管不顧的,大張旗鼓的恨不得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可長不了呢!”三兒媳婦李氏看到的和彆人不一樣。她出身清貴,和宮中的惠妃李氏也算是族親,一開口就是上綱上線的給徒述斐扣了一頂大帽子來。
這話林氏愛聽,也不用大兒媳婦捂胸順氣、二兒媳婦端茶倒水了,隻拉著三兒媳婦的手不住的摩挲著:“到底是清貴人家出來的,見識比我這老婆子可強多啦!”
李氏笑眯眯的也回握住林氏的手:“當不得老太太的誇,隻希望老太太彆為了些不長久的秋後螞蚱置氣,長命百歲的看著咱們這些小輩彆犯了錯才好呢!”
蔣氏和楊氏看著自己婆婆和妯娌兩人,心裡都有些訕訕的,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扭曲了。隻是到底是為人媳婦的,兩人也不能表現出怨言來,隻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看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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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裡此時又是另一番情形了。老太太徐氏和太太史氏的主要矛盾都集中在偏心上。徐氏恨史氏偏心賈政,史氏恨徐氏偏心賈赦。兩人都覺得自己有道理,都覺得對方無理取鬨。
隻是徐氏雖然偏心賈赦,可對賈政也是疼愛的,他也是自己的孫子不是?可史氏呢,因為賈赦養在徐氏身邊,就直接連賈赦也一起厭惡上了,眼裡心裡隻有一個賈政,對賈赦那是一點信都不操,隻當沒有這個兒子了。
隻是她不喜賈赦,賈赦卻不是個冷心冷肺的。知道徒述斐手底下有個玻璃鋪子,就巴巴的上去求了一個六折的優惠。又知道玻璃鋪子提貨的訂單都排到明年三月去了,又許了不少割地賠款努力學習的承諾,換來了插隊的待遇。
賈赦如今為了自家能提前用上玻璃窗戶和鏡子,也進入了一種修羅狀態裡,每日裡手不釋卷,竟很快的把四書都背的滾瓜爛熟了。於是徒述斐又加重了賈赦的課業,要求他把論語注疏和四書章句集注也背下來。
“殿下,這和咱們說好的可不一樣!”賈赦都快哭了。隻有他自己知道,為了背下來那九本書,他這一個月到底是怎麼過的!簡直就是人間慘劇啊!
徒述斐頭都不抬,繼續用館閣體默寫書籍:“我是老板,我說了算!說是注疏和集注就是注疏和集注,不準討價還價!”
同樣許下了不少不平等條約的馮唐一點脾氣都沒有,直接就拿著徒述斐的手信去弘文館找講讀博士借書去了。
“看看人家馮唐多自覺!再看看你!你難道不覺得羞愧嗎?”徒述斐聽見馮唐出門的動靜,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要哭不哭的賈赦。
“殿下,你彆逼我!”賈赦很有些鼓足勇氣的樣子,紅著眼睛看向徒述斐。
“我逼你了,你要如何?”徒述斐撇撇嘴,他最受不得彆人哭了!
“你要是逼我,那咱們就來比作詩!”賈赦心一橫,開口把他新發現的關於徒述斐的這件事說出來了。
徒述斐愣了一下,然後就笑了:“你這觀察力不錯嘛!”都發現他不會作詩這件事情了!
之前在啟蒙班的時候,雖然徒述斐也學了聲韻啟蒙之類的對句、連句課程,也試著做了幾首還算能看的過眼的詩,隻是如今大半年過去了,其他人的水平都有了顯著提高,隻有徒述斐,仍然還是那種打油詩的水平。每次一留關於作詩的作業,徒述斐就要啃呲癟肚的花費比平時多許多的時間,來計算平仄,來找齊韻腳。總之,就是費心費力仍然差強人意就對了。
連作詩都這麼困難,可以想見將來學習八股時文的時候,又要費上多大的功夫了!徒述斐簡直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