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喻開學第二天,家裡負責衛生的阿姨、隨叫隨到的司機,重新到崗,豪門生活終於呈現它應有的樣子。
霍折寒主要時間呆在公司,這些員工基本為鐘侓服務。
周二早上七點,早睡早起的棄神正生無可戀地吃早餐,接到了來自學校的電話。
話筒裡,班主任的聲音夾雜著朗朗書聲,是在教學樓走廊打的電話。
“霍喻早上醒來發燒了,現在趴在桌子上睡覺不去校醫院,燒得有些嚴重,您要不要來學校接他去醫院?”
鐘侓道:“好,大概十分鐘。”
霍折寒這邊離霍喻的初中很近,司機正在花園裡乾園丁的活兒,一聽到消息立刻把車開了出來。
鐘侓放下碗筷,拿了一個包子準備車上吃。
蘇姨手腳麻利地用保溫桶裝了一些清淡的瘦肉粥,“小喻一發燒就吃不下東西,早飯約摸沒吃,等他退燒一些,喂點粥,他喜歡家裡熬的粥。”
“行。”鐘侓接下粥,和司機去學校,合力把已經燒得有些迷糊的霍喻架了出來。
霍喻被放進後車座,睜了睜眼,看見前排的司機,下意識嘟囔,聲音嘶啞,像是重感冒:“我爸呢?”
司機安慰道:“霍總昨天去隔壁省出差,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你睡一覺,睡醒了就能看見了。”
霍喻“哦”了一聲,聲音悶悶的。
鐘侓看他一米八的個子生病了就像小孩子一樣找爸爸,有點兒想笑。
鐘侓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溫度還挺高,得掛瓶吧。”
霍喻聞言有些費勁地看向鐘侓,好像才認出有個後媽,靠在椅子上難受得閉上眼。
司機把車停在了兒童醫院,鐘侓下車愣住了,感覺自己在抱著孩子焦急求醫的家長裡格格不入。
最近流感多,醫院不好停車,司機道:“我去彆地停,鐘先生您先帶霍喻去門診三樓,不用掛號,直接找主任。”
這是霍家設立的兒童醫院,司機熟門熟路,霍喻十三歲,除了幼兒園幾年經常發燒,上小學後來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
司機老劉在霍家工作十多年了,看著霍喻長大的,從病怏怏的小團子長成一米八的大高個,誰看了不說一聲欣慰。
鐘侓把霍喻拖出來,艱難支撐著扶到門診大樓坐電梯,好在一出電梯門,收到消息的主任和護士就在門口等著,把霍喻接了過去。
醫生給霍喻聽診測溫,鐘侓閒站在一旁,手機響了,霍折寒來電。
“到醫院了嗎?”
“到了。”
霍折寒嗓音柔緩,甚至有些哄著的意味:“辛苦了,霍喻生病比較麻煩,你先忍忍,我還有兩小時到醫院。”
“哦。”
鐘侓掛了電話,感覺霍折寒還挺關心兒子的,甚至在有司機有保姆有“後媽”和私人醫院的情況下,為了霍喻提前回來。
他不知道生病會怎麼麻煩彆人,不就是打針吃藥,有醫生護士在,輪不到他插手。
主任說要給霍喻吊水,鐘侓幫忙把霍喻弄進一間病房,讓他躺在床上。
病床偏小,是一張家庭兒童床,床頭櫃和欄杆繪著藍色卡通形象,並不粗製濫造,而像高級匠人定製。
鐘侓把蘇姨給的保溫桶放在床頭櫃,環視一圈病房,發現這裡不像普通病房,倒像霍家的某個房間。
床尾欄杆刻著霍喻的名字和出生年份,表明這是霍喻的專屬病房。
看來霍喻近幾年身體挺好,很久沒來醫院,床榻沒有更新換代,勉強容納已經一米八的個子。
護士要給霍喻紮針的時候,麻煩來了。
霍喻把手縮在枕頭裡,怎麼也不肯拿出來,看著快燒迷糊了,嘴裡不住念叨:“我爸爸呢?我爸沒有來嗎?”
司機老劉慢一步上來,見狀連忙上前幾步,“霍總快到了,小喻先吊水好不好?”
霍喻帶著哭腔:“爸爸……”
鐘侓旁觀霍喻行為退化過程,到底隻有十三歲,生病了就想找爸媽。
爸媽……由於霍喻叫霍折寒爸爸太順口,鐘侓時常想不起霍喻跟自己一樣父母雙亡的事實。
司機忍不住看向鐘侓,“有什麼辦法沒……”
鐘侓:“強製。”
老劉:“啊?”
鐘侓把霍喻的手從枕頭下麵抽出來,不太熟練地哄孩子:“配合一下。”
“我送你Abandon簽名鍵盤。”
霍喻掙了掙,嘴裡不知道念叨什麼。
鐘侓湊近一聽,忍不住翻白眼,這小子說他早就有了。
也是,除了Abandon的骨灰盒周邊,其他的霍喻估計都收集齊了。
老劉目光期待地看向鐘侓,能聽進去話,再多說點,不然這時不管其他人說什麼,霍喻隻會要爸爸。
棄神被司機看著有點壓力,耐心加碼:“Abandon隊內訓練視頻。”
霍喻掙紮藏手的力氣鬆了一些,像個合格的追星粉:“我都看過了。”
棄神麵無表情:“Abandon被教練罵的視頻。”
珍貴視頻,從未公開,想要得去跟卓飲拿。那仨一定把他的黑曆史刻入光盤,但不外傳。
棄神剛入隊時,有一些在外麵養成的單打獨鬥的壞習慣,沒少被教練罵。
霍喻有氣無力爭辯:“棄神怎麼會被教練罵!”
被拽出來的手卻沒往回縮了,護士動作很輕地將細細的輸液針推入青色的血管,再用膠布固定住。
瞬間的針刺痛,讓霍喻沉重的眼皮睜了睜,看見站在床頭的鐘侓,自言自語了一句。
鐘侓虎軀一震,不是很想承認,他好像聽見霍喻在喊“媽”。
應該是在思念親媽吧。
冰涼的液體流入血管,霍喻控製不住睡去。
鐘侓拉上窗簾,到外麵聽醫囑。
老劉跑上跑下拿藥,很快就拎著藥盒回來了。
鐘侓坐在病房門口:“劉叔你沒吃早飯,去吃點吧。”
“好咧。”
老劉把藥放下,還給鐘侓買了飲料,臨走前,想到鐘侓是第一次帶霍喻看病,可能對霍喻的表現有些迷惑,便自作主張地說了一些以前的事。
“霍喻他親爸親媽出事的時候,正好小孩子在生病,這一下子打擊大了,病一直沒好,白天晚上都哭鬨著要爸爸媽媽,又瘦又小。他一哭,老太太也跟著哭……那時候公司事多,霍總剛上任,在公司連軸轉,幾天沒合眼,到家裡看見霍喻這樣,還得抱起來哄。”
“可能是霍總長得跟他哥很很像,身高容貌體型都差不多,小喻把他當爸爸,還真給哄好了。”
“後來小喻一生病就要霍總陪著,有段時間霍總還抱他上班。”
“再後麵,霍喻要上幼兒園小班,到門口就不肯進去了,哭著說彆的小孩都有爸爸媽媽,他沒有,他不想上幼兒園。”
當時霍喻身體壯多了,被奶奶寵壞的性子初見端倪,哭得魔音灌耳,霍折寒正好在家,看見上幼兒園未遂的小霍喻,揪著他的書包,把小胖墩踢進幼兒園:“我給你當爸得了,進去。”
霍小喻委委屈屈地上幼兒園,從此還真叫霍折寒爸爸了。
司機老劉撓撓腦袋:“其實霍總也不容易。”
說完最後一句,他就跑了,仿佛社恐安撫夫妻吵架。
棄神聽得入神而不覺,聽到最後一句,不自在地動動肩膀,說得好像他跟霍總有什麼似的。
我也不容易。
當年的霍總是什麼樣的呢?是不是忙工作帶孩子頭發都沒空梳,還被霍進元那家夥嘲諷毛沒長齊?
鐘侓想象不來霍總狼狽的姿態,畢竟從他認識霍折寒以來,就是他的“高貴甲方”了。
霍喻睡了一小時,燒漸退,起來上廁所,上完廁所就說餓了。
鐘侓把尚且熱乎的粥盛出來:“吃。”
霍喻不可置信地看著後媽,受寵若驚。
鐘侓:“燒傻了?”
霍喻:“沒傻。”
他晃了晃腦袋,吃了一口粥,突然想起什麼,一頓,試探地問:“你是不是答應送我東西了?”
不太確定,感覺後媽不可能哄人,像他燒糊塗了的幻想。
鐘侓板著臉:“沒有。”
霍喻:“你有!”
鐘侓:“那你還問!”
霍喻驚奇道:“你哪來的棄神被教練罵的視頻?”
鐘侓:“卓飲給的。”
“卓飲也太不地道了!”霍喻大聲譴責,然後沾沾自喜道,“連棄神都會被教練罵,那我打遊戲被人罵就更正常了!”
鐘侓:“Abandon被罵不配合隊友,菜雞是不配有隊友。”
霍喻癟了癟嘴:“我還是個孩子。”
鐘侓抱臂看著手上吊著針但不影響大口吃飯的霍喻,劉叔的話給他提了醒。
霍折寒很重視霍喻,教育家的協議不可能一直靠應付,霍喻要是不進步,遲早要被清算扣錢。
可他又不會輔導作業,總不能當中間商,霍折寒請他,他再去請名師輔導霍喻?這是打誰的臉呢?
鐘侓拉開椅子坐下:“難道你覺得你打遊戲很厲害?”
霍喻立刻就吹上了:“在我這個年紀算厲害的,你不懂。”
後媽是真的不懂。
鐘侓挑眉:“哦?我是不懂,但我覺得我要是去打遊戲,肯定比你厲害。”
霍喻:“不可能!”
他唯一比後媽強的地方就是對遊戲的了解。
鐘侓:“那改天比比,單排,我比你高多少名,你期中考進步多少名次。我比你低多少名,我給你送多少天午飯。”
霍喻被鐘侓磋磨一暑假,對看他後媽偽裝賢惠這件事,有出奇的熱情。
“這周末就比。”
要是鐘侓落地成盒,這學期的午飯都有指望了。
霍折寒命令他吃食堂,要是後媽主動送,就沒話說了吧?
鐘侓:“那我先練練。”
霍喻大氣道:“你練,你用我那台電腦練。”
“咳。”霍折寒終於趕到醫院,小臂搭著西裝外套,站在門口聽見霍喻跟後媽打的這個賭,摸了摸鼻子。
霍喻還不知道,他的那台電腦,在他不知情時已經變成鐘侓的遊戲機了。
以霍折寒淺顯的見解,他兒子必輸無疑。
鐘侓轉頭看見霍折寒,以權謀私道:“聽見沒,我贏了你兒子就得進步,最近我要多玩兩小時。”
霍折寒眼含笑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