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鐘侓感冒本就沒好全,聲音微啞,短短幾個字像是在齒間磨出了血。

他找了那麼久的哥哥,有沒有可能是葉羨雲?

當局者迷,他目睹葉羨雲在葉母手下種種磋磨,為什麼沒有早些反應過來?老天爺再給他一次生命,是不是終於看不下去了,要他抓住這場重逢,把鐘家最後一個人拉出苦難之地?鐘家那麼多不幸,活著的人總該幸運一個吧?

眼眶迅速凝聚了淚水,鐘侓抬手重重擦掉,心裡湧起一股滔天恨意,葉家人既然不愛這個“兒子”了,為什麼不能早點還給他們?

哪怕是去年葉羨雲還有一個支離的家,今年什麼都沒有了。

憑什麼人販子的家庭比受害者還圓滿?得知真正的家人早已不在,哥哥到底會是什麼感受?

鐘侓竭力克製著毀天滅地的激烈情緒,深深呼氣,他沒有立場表現出悲傷,霍家到處是監控,蘇姨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宗政暉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真正的隊長,長得賢惠的這個是隊長?哭起來凶巴巴的……他心裡一緊,難道他認錯人,把隊長氣哭了?

隊長沒有家人,隻有他們了,一起打了那麼久遊戲,自己居然分不清!宗政暉暗罵自己罪大惡極罄竹難書,正要自我檢討,發現氣氛不太對。

卓飲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不久前還在要求豪門太太去驗DNA,結合此時鐘侓的表現,他馬上反應過來,隊長懷疑被宗政暉認錯的青年是哥哥鐘雲。

來之前他跟宗政暉百般叮囑,千萬不能在霍家露餡,不要太激動,結果宗政暉一看見長得像的就先入為主含淚認親,不靠譜極了。

鐘侓礙於身份,有些話不能說,卓飲當即站出來,幫他把話說完:“我們前隊長鐘侓有個哥哥,兩歲被抱走,今年應該24歲,名字叫鐘雲。”

“你好,我叫卓飲,他叫宗政暉,都是鐘侓的隊友,暉哥昨晚夢見隊長,今天看見你側臉像隊長,失態了,請見諒。”

葉羨雲愣愣地看向鐘侓:“鐘路?”

鐘侓垂著眼站到一旁,努力置身事外,牙齒咬著舌側,“不是我。”

卓飲:“不是這個鐘路,是鐘侓,律師的律,雙人旁換成單人旁。”

葉羨雲臉色蒼白,唯餘眼眶發紅:“你說他哥哥叫鐘雲?昨天有警方聯係我,說我的照片被人臉模擬算法匹配到了一個走失兒童,但沒有告訴我是誰。”

這下子宗政暉也明白過來,快速道:“隊長有他哥哥小時候的照片,你看看。”

他連忙打開微博,WN隊友隔三差五就要幫隊長發一條尋人啟事,很容易就在相冊裡找到照片。

葉羨雲隻有小學以後的照片,兩者年齡差了幾歲,加上像素限製,不認識的人粗略看過,很難聯想到一起,可是兩張照片放在一起時,那圓溜溜的大眼睛,眉毛的走勢,耳朵的輪廓……都一一對應,鐘雲長大後穿校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不一樣的是,兩歲的鐘雲在媽媽懷裡笑得見牙不見眼,從降生起就飽受全家人寵愛和歡喜。七歲的葉羨雲總是抿著唇做家務,被鄰居遠遠地攝影一張乖小孩的照片。

還用做DNA鑒定嗎?

幾個人沉默來回看著幾張照片,連卓飲都忍不住眨了眨眼,把淚水憋回去。

不僅是鐘侓念念不忘,WN也從來沒有忘記。每次獲獎、每次采訪,都有見縫插針地提起,可命運弄人,葉羨雲忙於學習、兼職,賺生活費、還助學貸款,他不打遊戲,他的時間被占滿,他此前從不認識一個叫Abandon的選手。

不,或許WN奪冠那一年,短暫在熱搜上碰過麵。

或許鐘侓意外死亡時,又一次在沸沸揚揚中聽過。

蘇姨眼看幾個青年淚流滿麵,終於在他們的討論中明白了始末,

因為霍喻熾熱的崇拜,她甚至比葉羨雲更加了解Abandon,她知道Abandon已是伶仃一人,已在一年前去世。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悲劇,唯獨葉羨雲還沉浸在和兩歲重逢的震驚中。

蘇姨雙手捂住了臉,人販子真是該死!

她悄悄地走開,準備一些蔬菜沙拉和黑巧甜點。

鐘侓背抵著牆,躲在監控死角,這是一種退縮的表現,他不知該如何告訴葉羨雲,父母雙亡的真相。

葉羨雲捧著宗政暉的手機看圖片,忽然,一些曾經看過的熱搜席卷了腦海,像一波巨浪直接將人衝垮。

“Abandon他……他是不是……”

卓飲和宗政暉看了看鐘侓,對方低著頭,顯然將告知權交給了他們。

卓飲嗓音乾澀道:“隊長一年前意外去世了,他的遺產,指定由失散的哥哥繼承。”

葉羨雲:“我可以看看他的照片嗎?”

“可以。”宗政暉伸手滑了下手機,微博置頂仍然是他們奪冠後拍的一張合照。

一個冷酷的……少年,應該說是少年,映入眼簾,他們的眼睛很像,但是鐘侓的視線是冷而堅硬的,如果此刻站在他麵前,應該會冷冷地皺眉:有什麼好哭的?

哭什麼?

葉羨雲昨天不知道自己哭什麼,隻是沒來由的難過,這個難過甚至跟葉家沒有關係。

純粹到濃烈的悲傷終於決堤,摧枯拉朽,像山洪一樣具有了渾濁泥濘的形狀,夾雜著碎石樹木,將他整個人卷在其中,片刻就遍體鱗傷。

這種悲傷是警方停頓的沉默,是蘇姨悄悄的離開,是周圍人不見喜悅的慌張,是他問出口的這句——

“為什麼由哥哥繼承?不是其他親人?”

鐘侓抿著唇,用拳頭捶了下牆。

卓飲打馬虎眼道:“隊長的家庭情況比較複雜,眼下我們應該先做個血緣鑒定,官方流程多,隊長的DNA我們這邊有存檔,私下采血比對,最快晚上就能出結果。”

兩個隊友嘴巴閉得河蚌似的,他們不是見慣生死的醫生,沒辦法向隊長的親人,宣布父母因尋子車禍死亡的消息。

“不能說嗎?”葉羨雲猛地想起很久沒說話的鐘侓,“你一定知道。”

鐘侓站直身體,平靜道:“這是Abandon的家事,建議還是先驗DNA。”

也許,葉羨雲有更幸運的家庭在等他,不必同悲。

卓飲和宗政暉開車來的,正好可以四個人一起出行。

蘇姨端著蓮子湯出來,道:“你們各個情緒波動厲害,不要開車,家裡采血,讓老劉送檢。”鐘侓想起家裡那個豪華醫療箱,裡麵確實有采血管。

霍家主業醫療,下屬就有鑒定機構,或者沒有這項業務,但能DNA擴增循環分析,每個實驗室必不可缺。

鐘侓希望結果出來前,能一直陪著葉羨雲,這也是陸自明的囑托。

便應允道:“可以。”

蘇姨用酒精消毒雙手,幫葉羨雲采了兩管血:“老劉,你儘快送到所有能鑒定的部門,多出幾份報告,再加一下卓先生微信,拿Abandon的備份。”

宗政暉露出沒見過世麵的神情,不愧是豪門霍家的煮飯阿姨,以前進修過護士吧?

“在家裡等就行,先吃點東西。”蘇姨忙前忙後,在她眼裡,這一群都是半大小子,跟霍喻一樣,扛這樣的事不容易,還是得叫家長回來。

蘇姨偷偷給秘書打電話:“霍總要是沒事,早點下班回家,還有陸副總,也早點。”

食物能衝淡疲憊和悲傷,但對於葉羨雲效果不佳。

鐘侓對蘇姨說了兩句話,蘇姨便帶他們進了霍喻的遊戲室:“不如來看看Abandon的比賽錄像帶?霍喻都收集全了,他是棄神的終極粉絲,哪一場都有。”

遊戲室影音牆打開,巨幕效果極好。

鐘侓拿著遙控器,往下一拉,看見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比賽合集,深刻理解了一個詞,“紙上談兵”。

霍喻天天看錄像帶學習,實操不行隻能被按在地上胖揍。

大屏幕顯示WN四人進隊後的第一場正式比賽。

四個人容貌青澀,但配合嫻熟。

葉羨雲專注看右下角的選手錄像,另外三個職業選手則下意識進入複盤狀態。

比賽中程,宗政暉被狙擊槍擊倒,卓飲去救他,雙雙中了埋伏倒地。

鐘侓冷笑:“WN早期葫蘆娃救爺拍攝花絮一。”

卓飲&宗政暉:“……”

來了來了,他們究竟為什麼要跟隊長坐在一起看早期比賽視頻,不是每個人都像棄神一樣出道就是魔王好麼?!

最重要的是,兩年前已經被罵過了!

WN隊訓:可以菜,但不要在隊長麵前菜。

卓飲和宗政暉開始跑馬燈一樣地回憶,過往每一場的失誤。

操,如坐針氈。

想跑,可是葉羨雲是家屬,他們出於人道主義,得陪著看。

葉羨雲在看見小鏡頭裡,隊友失誤時,棄神嘴角不耐煩扯了一下,又聽見耳邊的嘲諷,不禁扭頭去看鐘侓此時的表情。

很同步。

一局比賽結束,鐘侓拿起遙控器,跳過幾場,看當年春季賽視頻。

十分鐘後。

“葫蘆娃救爺拍攝花絮二。”鐘侓皺眉,“我搞不明白,你倆要拍滿七條嗎?”

宗政暉安靜如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確定是隊長了。

職業生涯唯二兩次,除了隊長,還有誰能快速從浩如煙海的視頻裡精準找出,精準嘲諷?

如果葉羨雲此刻想就著宗政暉剛槍失誤視頻下飯,隊長恐怕也能馬上報出菜名。

黑子忘了,鐘侓都不會忘。

卓飲則想得多一些,顯然,這是棄神艱難想出的活躍氣氛的辦法,也是間接向宗政暉證明身份,或許……還有一點點對葉羨雲的暗示?

畢竟他們在霍家,很多事情不能公開說。

死道友不死貧道。

卓飲欣然道:“之前你不是向我要棄神被教練罵的黑曆史視頻嗎?”

他掏出手機,藍牙連接大屏幕:“一起來看看吧。”

鐘侓:“……”

宗政暉拍大腿:牛啊,兄弟,這視頻你是真敢存手機裡。

葉羨雲對生活視頻更感興趣,沒有反對。

鐘侓隻好閉嘴,罷了。

視頻裡的教練凶得一批,怒罵鐘侓不好好遵守基地的三餐規律,錯過了就吃泡麵。

“泡麵沒營養。”葉羨雲喃喃道,就算他很缺錢的時候,也會去菜市場買傍晚打折的菜。

Abandon太瘦了,如果是他弟弟,一定不會……

葉羨雲想起葉樂雲的體型,眼裡閃過一抹冷意。

隻要一放假,家裡的三餐都是他做的,變著花樣給長身體的弟弟補營養。

錯了,都錯了。

蘇姨隔一會兒就端來水果,順便瞧瞧情況。

宗政暉後知後覺,又想起隊長的新身份。

豪門太太!

這算不算來隊長老攻家裡做客被熱情招待了?

鐘侓接收到暉哥一眼一眼瞥過來的視線,想把他的腦袋按進果盤裡。

中午,霍折寒和陸自明都趕回來了,在這之前卓飲拎著宗政暉率先告辭,“相信我,隊長老攻不會熱情招待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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