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禮很快開始,讚禮,讚者,擯者依次站在賀靈媛的身邊,按部就班走著流程,替她取下頭上的普通釵冠。
賓客們站在一團觀禮,沒人注意到最後麵有幾個人悄悄溜走了。
桃桃踮著腳看了眼,賀靈媛是個秀氣的小美人,帶著奢華精美的冠笄,細細的脖子都要支不住了,不過她愣是從頭穩到尾,沒有絲毫晃動地撐到最後,朝賓客們行完最後一個禮才徐徐退場。
她一走,賓客們很快入席,座次由侯夫人親自安排,大太太一行人靠著侯府家,臨近的幾桌也都是寬厚人家。
另一邊,二太太和其他幾個臣婦坐在一起,她們都屬付貴妃一派,張氏悵然道:“及笄一過,明年長春侯府家的小姐就要定親鎮國將軍家的嫡次子了,貴上加貴,真是越發顯赫了。”
錢氏應和了兩句,忽然問道:“許夫人,你家女兒也快十四了吧,可曾有看好的人家。”
許二太太早有說辭,抿嘴一笑,“她祖母嬌慣她,想等身子好了親自替孫女相看。”
這倒是拳拳愛心,孫氏瞥了眼和周圍人相談甚歡的許大太太,歎道:“祖母再用心相看,也不如有個高官厚祿的父親來的好,瞧瞧,多年不在京城的人,也能有人上趕子巴結。”
又見許嘉元優雅從容地見禮,“她女兒瞧著也甚是不錯,明日過後,定有不少人家親自打聽。”
孫氏打趣許二太太,“說不定你們也能沾點光。”
這話有些過頭,張氏暗地裡推了推孫氏,她才閉嘴。
許嘉嬙聽見了,壓住心裡的不適,附在母親耳邊道:“母親,我想去找秦姐姐們。”
二太太心裡正不爽,“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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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預想般,許嘉星無聊了很久,每一個人走過來的人,都擺著相似的笑容,說著相似的話,連誇姐姐都是用的差不多的詞,就這麼一會兒工夫,許嘉元都行了百八十個禮了。
大太太再一次帶著許嘉元給人行禮,侯府長媳王氏笑著走過來,關切道:“可還適應?”
“侯府風景秀麗,用完膳,許夫人還可帶著兩位姑娘四處走走,全當消食兒找個趣兒。”
大太太應下,離席起身,侯府有個花園,不少官眷都聚在那裡,等著仔細交談,那才是一場硬仗,握著許嘉元的手,牽著她一同朝前走。
許嘉星知道今日的主角是姐姐,但被母親這樣完全無視,心裡有點不痛快。
明芙見此,主動道:“小姐,咱們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許嘉星點頭,和大太太說了聲,帶著三個丫鬟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侯府很大,除了花園外,還有不少假山假石,擺放雅致,遠遠望去有一處波光粼粼,是侯府最漂亮的一心湖。
明萱從離開大太太就心裡莫名不安,幾人越走越遠,她出聲勸道:“小姐,咱們第一次來侯府,還是彆走太偏了吧。”
明芙阻止她,指著大樹後的四角亭,“那兒有人呢,哪裡偏了,小姐再逛逛,累了再去歇會兒就是。”
許嘉星點點頭,她就喜歡看著這些漂亮的東西,時不時停下了欣賞一番,心情愉悅,連繡鞋不小心踩到些濕泥巴都沒讓她生氣。
明萱道:“馬車裡雙乾淨的繡鞋......”明芙便接話道:“小姐在這兒等會兒,我拿來。”
桃桃挑眉,這麼勤快,明芙可是除了能在許嘉星麵前討好的事兒之外,從不費力做多餘的事兒,這次怎麼搶在明萱前頭了。
待她走後,許嘉星想起那雙鞋子上的紋樣和顏色都與腳上這雙不同,便道:“明萱,去替我把那副雙魚戲珠樣式的纏金絲玉釵拿來。”
換了鞋旁人就會落在她身上最不和諧的地方,帶上一枚更奪目的首飾,便沒人能注意她腳上的不同。
桃桃自告奮勇,“小姐,我跑得快,我去取!”
她總覺得明芙怪怪的,尤其是到了這府上,正好去看看她要做什麼。
沒成想,等她走到侯府門前,明萱真就乖乖從馬車上剛下來,不過看見桃桃後,明顯嚇了一跳,聲音有些尖銳道:“你怎麼來了。”
“小姐讓我拿頭釵。”
明芙懷疑地看了眼她,抱著鞋子往回走,把桃桃甩得老遠,許嘉星換好鞋,看看時辰,“回去吧。”
她們此時位於侯府的南側方,離這兒最近的是一個新建的花園,有不少的夫人閨秀,明芙明萱問過府上的丫鬟後,都決定先去那兒。
明芙走在許嘉星前頭,聲音有些緊張,道:“小姐,這兒好像是條近路,景致也好,不如我們走這邊?”
許嘉星探頭一看,確實不錯,明萱看見那昏暗的樹蔭,拉住了許嘉星,“小姐,咱們還是走這邊吧。”
正正經經的路不走,乾嘛要走陰森小道,明萱的第六感幾乎讓她渾身繃緊,隻想安安分分地快點讓許嘉星和大太太彙合。
許嘉星猶豫了一瞬,聽了明萱的話,那條路上落著樹果,她可沒有第三雙鞋子讓她換了。
明芙有些急,跟著她倆身後,一步三回頭,忽然,許嘉星在前頭發出一聲尖叫,不知哪兒棵樹上,竟嘩啦啦掉下一堆密密麻麻泛著青色的蠕蟲,長著白色的觸角,落到許嘉星肩膀衣袖上,還貼著衣服慢慢蠕動,她甚至感覺,似乎有蟲子落進了衣服裡麵。
明萱身上也掉了蟲,顫抖著拿手帕替許嘉星趕走落在身上的蟲,許嘉星嚇得後退,帶著哭腔道:“不要,身上也有!——”
明萱拍過來的時候,她幾乎以為蟲被按死在了肌膚上,刺痛難忍,恐懼之下,許嘉星腳一滑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掉進湖裡,明萱趕忙來拉她,卻也一腳踩這濕草上,控製不及。
這一切都發生在須臾間,明芙隻來得及朝前走了兩步,兩人就一起‘噗通’掉進了水裡,明芙嚇慌了,她一邊大聲呼救,一邊猶豫不決地在湖岸邊打轉。
桃桃趕過來的時候,兩人都在水裡不斷撲騰,明萱還好,許嘉星卻是眼看著要沒了力氣,怎麼突然就這樣了,桃桃著急,可她不會水,不能貿然跳下去,不但救不起來,恐怕還要再搭上一條命。
要冷靜,桃桃掃視周圍,一顆六尺高的樹孤零零地立在那兒,隻有巴掌粗細,靠自己應該能□□——
明芙睜大了眼,呆愣愣地看著桃桃輕輕下蹲,再一使勁兒,那麼大的一棵樹就被她連根拔起來了,眼見桃桃抱著樹朝許嘉星伸過去,她也急了,撲了過來自個兒也抱住了樹,跟著喊:“小姐,快抓住,我們拉你上來!”
許嘉星原本沒了力氣,桃桃和明芙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盤旋,求生欲讓她憤然抓住了樹的枝頭,明萱也抱住樹,桃桃確認她們抓住後,一鼓作氣用力拉著人往後一步步後撤。
等兩個人半身都靠在岸邊後,桃桃猛地鬆開綠樹,朝她們跑過去,明芙猝不及防,被砸得一個踉蹌,人被壓在了樹下,痛呼出聲,這時候,她才知道這樹有多重,自己剛剛的力氣隻不過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
“小姐,醒醒,醒醒。”桃桃回想著上輩子的急救知識,對著許嘉星胸口按壓,她來得及時,許嘉星隻嗆了幾口水,更多的是脫力,確認許嘉星無事後,桃桃又去看明萱,明萱比許嘉星情況好了很多,自個兒把水吐出來不少,清醒後,立刻撲過去跟桃桃一起喚著許嘉星。
她們這邊的動靜終於吸引了侯府的人注意,王氏驚呼:“這是怎麼回事,快,快去請郎中。”
大太太落後一步,匆匆趕過來,急得瞬間撲了過去,連聲喚道著許嘉星,桃桃把她後麵折返去拿的油紙傘打開,遮住了外人的圍觀注視,許嘉星愛麵子,不會願意自己這幅樣子被人看見的。
這傘,桃桃原是想著馬上中午了,太陽漸大,曬得慌,沒想到此時能起這樣的作用。
“娘.......”許嘉星氣若遊絲,嚇得大太太腿都軟了,桃桃眼看人越來越多:“夫人,咱們快些回府上休息,替小姐叫個郎中。”
這麼多人圍著,剛從水裡救上來的人最需要的新鮮空氣都被她們吸完了。
大太太連聲道:“是是,得先回去。”
桃桃見她同意,攔腰一把抱起許嘉星,把傘放在兩人胳膊相觸的地方,替她遮好,抱著她飛快朝侯府外跑,大太太略微鎮靜下來後,對王氏道:“望夫人海涵,小女性命垂危,我們就先告退了。”
王氏也道:“快回去吧,你放心,她是在我府中掉下去的,我一定查清楚是怎麼回事。”
大太太點點頭,帶著許嘉元一路快走,王氏組織賓客四下散去,心裡不渝,女兒好好的及笄禮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定是有人背後作怪。
許家小姐人瞧著又不像個傻的,還能平白掉湖裡?
觸她女兒的黴頭,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重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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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中午,路上沒多少人,許家的馬車開的從沒這麼快,眨眼間就到了門口,桃桃抱著許嘉星下了馬車,她這會兒人不抖了,呼吸卻變淺,桃桃擔心許嘉星是不是身子太弱,傷到哪裡了。
大太太一出侯府就派護衛去找了郎中,等桃桃和明芙給許嘉星換好乾淨的衣服後,郎中也恰好趕到。
隔著床簾,老郎中閉眼把脈,“脈象虛滑......”
“這位小姐救起的及時,隻是普通寒氣入體,外加受驚失魂,午間陽氣正盛,夫人放心,不會傷到根底。”
“我給她開三劑藥,你們喂她喝下,等發出汗,睡醒後,也就沒事了。”
“謝謝大夫,小女還未醒,就不多送大夫了。”大太太全心都在許嘉星身上,奉上銀子,派小廝和郎中一同去取藥。
許嘉元替妹妹擦擦臉,道:“母親,星兒不會無故掉下去,咱們......”
大太太眼神一凝,“是,夏嬤嬤,去,先把......桃桃叫進來。”
比起從小跟著許嘉星的人,她如今最信這個丫頭。
桃桃是真的不知道是誰害許嘉星掉下去,大太太問她,她也隻有把看到的說出來,大太太聽完後,沒有言語,讓她回去把自己也濕了一半的衣服換了,便叫了明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