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星站得筆直,兩人目光交彙,她看到了趙嬪眼裡的挑釁,深深地吸了口氣,餘光掃過周遭的妃嬪,她們都屏息等著,看自己會不會拒不下跪,繼續和趙嬪爭執。
許嘉星直覺得不對。
新晉的妃嬪這麼多,趙嬪獨獨挑了她一人,這是故意激怒她的,她剛入後宮,真同趙嬪鬨大了,罰得恐怕就不是跪了。
“趙嬪娘娘教訓得是。”
許嘉星直愣愣地一句話就跪下,趙嬪頓感無趣,擺擺手哼聲道:“就這點骨氣,還以為多能耐呢。”
“既然許昭儀乖覺,那就自個兒在這跪足了三個時辰再起來吧。”
她坐著轎輦離開,其他妃嬪也都一一離去,生怕跟著遭殃,偶有幾個位份低的,臨走前匆匆福身行禮。
鳳鸞宮前霎時安安靜靜,隻剩幾個灑掃太監宮女。
桃桃被這麼粗暴的妃子震驚到了。
“小主,咱們就這麼跪著嗎?”明芙咬唇,不甘地瞪著長長的宮道,同為嬪妃,趙嬪憑什麼這麼罰小主。
天上簌簌地又下起了雪,冰涼的雪花落在地上,很快化成一灘冰涼刺骨的雪水,趙嬪隻罰了許嘉星,卻屑對她的幾個宮女說什麼。
眼看許嘉星的膝蓋上氤氳起深色的濕氣,桃桃果斷道:“小姐,我們去找嬤嬤。”
到底是熟知宮裡底細的嬤嬤,隨便出個主意也比她們乾站這兒強。
明芙耳朵一豎,提著裙擺就朝雲蒼樓跑,“我去找!”
她跑得飛快,桃桃也不跟她搶,這樣的鬼天氣,就是站著也覺得腳冷,摸摸身上隨時帶著的小荷包,桃桃湊近了鳳鸞宮的宮女,想向她買個厚墊子。
那宮女猶豫了好一會兒,這畢竟是被罰的妃嬪,若是趙嬪計較起來,她也沒有好果子,可桃桃出價太高了,隻加了兩番價,宮女便咬牙放下笤帚,回屋找了個軟墊交給桃桃。
好漢不吃眼前虧,趙嬪總歸沒留人在這兒守著,還是保護好身子彆著涼才行。
許嘉星也不傻,乖乖起身跪在了軟墊上,身體情不自禁地放鬆了些。
桃桃湊在許嘉星耳邊悄聲道:“小姐,待會兒咱們裝暈吧?”
許嘉星眉眼彎彎,偏頭看了眼桃桃,低聲回道:“小聲點。”
不愧是從小和和自己一塊長大的,不謀而合。
許嘉星心裡有數,桃桃也就放心了,偏身站在風口上,儘量擋住從巷道吹來的冷風,她常年練武,周身血脈通暢溫暖似火,天上的小雪花,於她不過是浮毛。
或許是趙嬪的氣焰生生刺激到了明芙,沒一會兒她就從雲蒼樓快步回來,麵色通紅。
兩人望著明芙,等著嬤嬤能給的好計策。
明芙氣喘籲籲:“嬤嬤說,說小主現在跪在鳳鸞宮,讓咱們去向皇後娘娘通稟,擾了娘娘清養,望皇後娘娘恕罪。”
“然後等著就好。”
許嘉星和桃桃麵麵相覷,這是個什麼章程?
另一頭,許嘉星被趙嬪罰跪的消息迅速遞到了謝妃宮中,謝婉殷看著桌上沒處理完的宮務,淡淡道:“由她跪,明兒在我庫房拿上潤凝膏,再去太醫院帶上太醫去看看。”
趙嬪美貌又頗受皇上寵愛,許昭儀當眾頂嘴,罰她也是應該,這些新晉的妃嬪,在熟悉後宮後,越發地躁動,上回闖到給皇上宮裡送點心的那位,今日看著依舊躍躍欲試,指不定就要再捅出個什麼簍子。
有她們中最高位的妃嬪受一次重罰,以儆效尤,也無不可。
至於日後許昭儀得寵後會不會報複回去——
謝妃摩挲著手裡的湯婆子,總歸,也不是她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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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晴煙瞅著自己專心雕刻的皇後娘娘,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道:“娘娘,外頭......”
莊青青吹開刻刀下的木屑,“說吧,看你饒了好幾個圈了。”
晴煙到底是為著主子,“這外頭還下著雪,若是昭儀小主在鳳鸞宮前頭跪壞了,皇上定會怪罪在我們頭上的。”
娘娘明明什麼事都不參與,卻還得替這些妃子的爭執背鍋。
莊青青習以為常,又是個把她這裡當成角逐戰場的妃嬪,一年總有那麼一兩次,也不知是真氣得等不及要立刻罰人,還是想試探她這個毫無存在感的皇後能忍到什麼程度。
她端起手邊冒著煙的熱茶,隨口道:“這回罰的是誰?”
“是新進宮的許昭儀。”
莊青青手一頓,她記得那個姑娘,選秀那日,她坐在高台上,看見許嘉星規規矩矩地行禮時,就覺得眼熟,回來看到屋子裡的木雕,才恍然想起,鎮國寺外,那位年紀尚小的姑娘,振振有詞地說,木雕是創意,是無價之物。
莊青青:“讓她回去吧。”
好歹花了那麼大筆銀子買她的手藝。
晴煙瞪圓了眼,娘娘從不搭理妃嬪間的事,這次怎麼願意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