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琴酒這個人真的疑心病晚期了。
清水涼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見到誰都要先試探下對方肩膀上有沒有傷——雖然他目前試的這兩個不巧確實是犯罪嫌疑人, 但上來就摸人肩膀多少有點變態了屬於是。
清水涼跳下車,一把推開伏特加就衝了上去隔開琴酒和安室透。
“大哥你想乾嘛!你有我還不夠嗎?”
琴酒白了她一眼,安室透抬起右手摸了摸清水涼的腦袋, 神色如常地笑道:“沒事, 剛才琴酒隻是要告訴我, 你被調回去和他做搭檔了。是嗎?”
清水涼點點頭,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這是組織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呀。”
“沒關係, 雖然不是搭檔了,我們依然是同伴。你需要幫助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安室透神色溫和, 像是對這件事一點也不介意。
清水涼抬眼看了他一下,心說他這是不介意上次那件事了?她還以為兩人再也不可能恢複以前的關係了,男人還真是善變。
琴酒見兩人你來我往, 脈脈溫情摻著虛情假意,嫌棄地瞅了清水涼一眼,回到車上。
“黑櫻桃,回見。”伏特加也坐回駕駛座,黑色保時捷很快駛離了這條街。
“我們也回去吧。”安室透說道。
清水涼下意識點點頭,收回目送保時捷離開的目光,就看到安室透的背影。冷風翻起了一點風衣衣角,他邁步往樓上走, 回頭看向清水涼, 紫灰色瞳孔溫和又潤澤地閃爍著。
“你怎麼還不上來?”
“啊?哦。”
不是,為什麼這男人回她家這麼熟練?
安室透好像壓根不知道客氣是怎麼回事, 清水涼到廚房倒了兩杯茶的功夫,出來他已經把衣服都脫了。是上衣。
小麥色的皮膚在金色陽光下像蜂蜜般流淌,他本來是背對著清水涼, 聽到她出來的聲音回過身,露出血淋淋的右肩,和身前榻榻米上沾滿血漬的繃帶。
額頭都疼出汗水了,他還是對清水涼笑了下。
“小涼,能幫我拿下醫藥箱嗎?”
清水涼乖乖地把醫藥箱拿出來,幫安室透重新處理了傷口,纏上繃帶。
“你怎麼不問我在哪裡受的傷?”安室透忽然說。清水涼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抬起眼,果然在那雙倒映著窗外日光的眸子裡找到自己的影子。
清水涼斟酌著說:“我應該問一下嗎?”
安室透歎了口氣,神色無奈。
“說起來,波本哥,你今天在我家樓下等我是有什麼事嗎?”清水涼拿出一個盆,把帶血的繃帶扔進去全燒了,毀屍滅跡。
“沒事,隻是昨天一晚上都沒見你回來,有些擔心。”
“我跟著大哥出任務去啦。”
沉默了一會兒,安室透低低地問:“你必須要跟琴酒做搭檔嗎?”
“組織就這麼安排的,我也沒辦法啦。其實我也不想的,跟他做搭檔,就要什麼都被他管著,好討厭。要是有一天誰都不能管著我就好了——”清水涼憧憬著未來。
“會有那麼一天的,”安室透鄭重地說:“我會把那一天帶給你。沒有任何人能命令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波本哥,你終於想通了,要幫我取代琴酒,坐上組織第一殺手的位置嗎?”
安室透:“……”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清水涼眯著眼逼近安室透,從旁邊床上拽過枕頭在掌心一拍一拍。“你是不是想著把我取代了成為組織的新乾部?快快從實招來,不然猶如此枕——”
她把枕頭拍得啪啪作響。
安室透向後靠在床沿上,清水涼跪在地上,一條腿擠在他腿間,凶巴巴地把一張小臉貼近了,枕頭扔在兩人身體中間,一隻手越過他的肩膀按在床沿。
“犯罪嫌疑人波本,還不快把你的罪行從實招來!”
安室透哭笑不得。
“……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嗯?”清水涼狐疑地又湊近了些。
安室透滾了下喉結,淺淺的陽光在他眼中碎成一片星海。
“小涼,你之前曾問過我……有沒有想殺了你的時候……”他說話的時候情不自禁想移開目光,又強迫自己固定在眼前望著他的迷蒙混沌的一片黑暗裡。
他抬起手碰了下她的眼睛,清水涼下意識閉了下眼,又睜開。目光安靜而清澈。
“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公安在組織裡的臥底。”安室透熟練地無視清水涼[你怎麼又提起這事兒]的譴責的目光繼續說:“我不想再騙你,所以我要承認——有過,有過不止一次。”
那時候清水涼是怎樣的心情呢。
安室透當然知道她不會意識到自己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搭檔其實正想著怎麼殺了她,怎麼利用她。
因為她那個時候正一心想著把買來的平安禦守送給搭檔,或者沉溺在遊樂場的設施裡滿心歡喜。
所以她不會為此傷心。
有時候安室透會想如果當時他真的下手了而且成功了會怎樣,那樣世間就少了一個黑櫻桃。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少女其實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冷漠殘忍,她生長在最黑暗扭曲的地方,所以拚儘全力也隻能開出一朵扭曲的花。
而當時的他,因為傲慢和偏見,路過了那朵花,無視了它奮力生長的艱難,卻埋怨她沒有在一片陰雨汙泥裡長得陽光美麗又聖潔。
他一點也不了解她。那時候他盤算著黑櫻桃的實力和城府,懷疑她在他麵前是否偽裝著自己的真實,計算著利用她的得失利弊。但其實——
“沒關係啦,我知道你是臥底,警察想要殺掉壞人不是很正常嗎?”
這個人有時候傻得讓人頭疼。
安室透倒寧肯她怪怪他。
清水涼笑了下,摸了摸安室透軟和和的金發。
“再說,你以為誰對清水大人下手都能得手嗎?——笨蛋波本哥。”
黑櫻桃確實手染血腥,但也是她,救下了他的幾位好友。萩原、景光還有鬆田……如果不是她,安室透想,自己大概隻能在某個平凡的一天,突然收到他們的訃告,還要繼續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