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涼感覺自己就像個把老婆騙出來賣掉了的渣男。她站在大橋上, 探著腦袋朝下看,夜色昏黑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墨,大火的色澤因而愈發明顯, 蜿蜒而去的長河彙入東京灣, 水麵波光粼粼地在遠處碎了。
在警察廳被發現後, 庫拉索跳窗而逃, 清水涼和安室透一路追著她來到橋上。最終載著庫拉索的車子在赤井秀一的狙擊.彈下翻覆,從跨海大橋上墜落, 女人淹沒在了漆黑的水麵之下。
車輛爆炸而起的火光燒灼了夜色的一角,濃煙熏暗了月光。
赤井秀一在同FBI的同事聯絡,“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清水涼看了他一眼。橘色的火光在她眼底亮著。赤井秀一拿著狙擊.槍的手指微微收攏——那位公安警察姑且算了,這位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時興起就想要了他的命。
她願意為了某位公安警察對付組織的人,不代表他這個FBI也在赦免名單之上, 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
清水涼確實在算計著。
庫拉索是朗姆的心腹, 本來她一人足矣的任務, 朗姆特意讓庫拉索和她一起行動,未必沒有監視她的意思。
現在庫拉索生死未卜, 她要是能被公安扣下再也回不去,清水涼在組織那邊還能有些說辭。但她要是回去了, 清水涼就真要被坐實背叛之名了。
如今倒有一個解決之法擺在眼前。
赤井秀一素來是組織的眼中釘肉中刺, 組織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才能安下心。假如拿赤井秀一的性命做交換,之前的嫌疑與此相比就都不算什麼了。
唯一的風險是殺掉主線人物會不會適得其反,偏差值掉得更低?
一團暗雲翻滾在清水涼眼中。她還在茫然地思索著, 殺意已從眼角眉梢探出頭。
“小涼。”安室透的一聲呼喚把她從思緒裡驚醒。飛舞的細碎火光裡抬起的一雙眼眸朝男人看去,隨著她眼睫的一個輕顫,仿佛有一層黑暗從她身上海潮般退去了。
“啊,我在, 怎麼了?”她疑惑地撓撓腦袋。
赤井秀一收起狙擊.槍,開著車離開了現場。
清水涼氣呼呼地朝安室透控訴:“他怎麼這麼沒禮貌?看到人都不曉得打招呼嗎?”
“那個FBI不值得你生氣。”安室透好像很不樂意清水涼把注意力放在赤井秀一身上,尤其是那個男人一出現她的目光就挪不開的情況下。
“也是。”清水涼驕矜地抬起下巴,一手把毛絨絨亂飛的長發攏好,“我先回去了。那份名單……我會挑挑揀揀地報給朗姆的。”
“你不能回去。”安室透抓住清水涼的一隻胳膊。
在麵對清水涼的時候,安室透很少會有這樣的神態。下巴繃緊,紫灰色的瞳仁比身後的火光還要明亮,海風吹涼了皮膚,也把目光吹得繾綣、溫柔,而懇切。
清水涼望著他沒說話。
她發現想到要離開,或者死去時,她對眼前這個人越來越不舍得。
“你說什麼呢?”清水涼安撫性地踮起腳拍拍安室透的肩膀,“我當然得回去啦。”她嚴肅起一張小臉,“你可不要試圖策反我。”
她來到這個世界,走入一片空白。在遇到他之前,世界儘是昏暗。
“小涼,”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像歎息般溢出,“你不能再回到組織了。”
“你在衝繩忽然不告而彆,那之後我怎麼也聯係不上你。我從貝爾摩德那裡得到消息,組織最近在懷疑你,”安室透頓了下,“或許跟之前組織調查瑪格麗特有關。”
公安已對瑪格麗特的信息進行了加密,卻沒料到組織不知怎麼摸到了伊達航那邊的線索。安室透在伊達航那裡察覺到有人在調查瑪格麗特的消息時,立即對瑪格麗特的信息再進行了一層加密,並且讓伊達航停止了對瑪格麗特的調查。沒想到還是讓組織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你知道組織的風格,你現在回去,組織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回去。”清水涼很堅定。
“為什麼?”
清水涼望著遠方無垠的天空,漫漫的星光輕輕閃爍著。
“因為我必須得回去才行。”
他給她的世界帶來了第一縷光,但隻有這樣是不夠的。
“你告訴我,”安室透輕輕捧住清水涼的臉,溫熱的指腹貼著微涼的皮膚,摩梭出淡淡的癢,“你想活著,是嗎?”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清水涼在他手心笑了下,“我當然想活著。”
透哥又開始講廢話了。
安室透鬆了口氣。
“我想活在真實的世界裡。”
安室透愣了愣,“真實?你覺得現在的世界是虛假的嗎?”
清水涼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他,“你知道一年有幾個六月份嗎?”沒等人回答自己又笑了,好像是問了什麼愚蠢的問題,“算了,有幾個都無所謂。透哥,你放心,我很惜命的,一定會很小心。你不用擔心我。”
燃燒著的大火終究熄滅了,遠處似乎有警笛聲隱隱約約。
黑發女人露出的笑容像一朵花在漸消的火光裡枯萎了,夜風翻卷著她的長發,安室透總覺得,她好像馬上就要在一轉身之間,也像這火光一般,熱烈地燃燒了,然後轉眼悄無聲息地熄滅。
“抱歉。”他低聲道。
清水涼對安室透幾乎是從無防備。她轉過身,他在身後偷襲了她,女人的身子軟軟倒在安室透懷裡,一雙眼睛迷蒙地望了他一眼,隨後緩緩闔上了。
“抱歉,我不能讓你回去。”
即便會被你憎恨也無所謂,我不能再讓你回去。安室透抱著清水涼,手臂慢慢收攏。懷裡的女人,輕得像此刻飛揚在四麵八方的燥熱空氣。
清水涼被公安嚴密看管了起來。安室透似乎對她非常不放心,從她住的臥室到大門就有三道指紋加密碼鎖,並且還派了風見裕也貼身看管她。
“怎麼不讓健太郎來看著我呢?”清水涼喝著水果酸奶,躺在沙發上悠閒地問。
死亡偏差值從睜眼時起就降到50了。
假如庫拉索已經成功逃出日本公安和FBI的聯合圍捕,將臥底以及她背叛的消息傳出去,那此時偏差值降到0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既然還沒有降到那種程度,說明事情還沒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清水涼指了下旁邊的桌子,對旁邊一臉無語的風見裕也說道:“麻煩給我遞一下薯片。”
降穀先生未免也太慣著她了,把人關起來還要特意準備這麼多零食。風見裕也把番茄味的薯片給清水涼遞過去,感覺自己不知不覺變成了保姆。“你認識古久?”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講了廢話,對這個女人來說,日本公安簡直就是透明的。
感謝降穀先生讓她喜歡上了他。
愛情真是事業上最大的絆腳石。風見裕也看著清水涼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