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錢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退錢的。
一聽李瘸子嚷著要錢,梅芸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換上了一副晚娘臉:“咋說話的,我們家福香好好的一大閨女,是你自己上門要娶的。都把我們家好好的黃花大閨女領回家了,占了便宜又想退婚,你當是買東西啊?大夥兒評評,哪有這樣的道理。”
聽出梅芸芳話裡的含沙射影,李瘸子不乾了:“我可沒碰過你家傻子一根汗毛。好多人都看到了,還沒到家,我就從山上摔了下去,被送去了衛生院。現在我把這傻子完完整整地還給你,你把我的錢還給我。”
“呸,做夢,娶不娶都你說了算,你以為你是誰啊?”梅芸芳把陳福香往前一推,光棍地說,“人在這兒了,你要就帶走,不要拉倒。”
“你……你這潑婦,不講理!”李瘸子氣得七竅生煙,可看到陳福香又下意識地往後縮,“不給錢是吧?那我也不走了。”
李瘸子伸手,讓劉四扶他起來:“這娘們吞了我的錢不肯還,咱們就住她家了,她什麼時候給錢,咱們什麼時候走。”
劉四是遠近聞名的二流子,比李瘸子還混。聽說不走,他猥瑣的目光越過梅芸芳,落到紮著紅頭繩的陳燕紅身上,笑嗬嗬地說:“好啊,說不定咱們倆還有做連襟的緣分。”
陳燕紅氣得小臉雪白,趕緊往梅芸芳背後躲,梅芸芳一邊護住女兒,一邊大喊:“老三,老三,人都欺負上門了,你死哪兒去了。”
“我,我在這裡。”陳老三結結巴巴地說。
就他這幅慫樣,劉四根本不怕,還上前拍了拍陳老三的肩:“老丈人,家裡有吃的沒?我快餓死了。”
說著,竟然就大喇喇地往陳家走去,直接進門,找到灶房,拿起一隻大碗,盛了滿滿一碗玉米糊糊,呼哧呼哧地喝了起來,邊喝還邊吆喝:“李瘸子、麻三,這玉米碾得碎,還放了塊豬油,挺好喝的,你們要嗎?”
有吃的誰不要,麻三也進去盛了一大碗,而且鏟子還把黏在鍋底的鍋巴都給鏟乾淨了。
看到晚飯全沒了,本來還嫌玉米糊糊不好吃的陳小鵬哇地一聲哭了:“你們這些壞人。”
劉四根本不把他當回事,抓住他的衣領把他丟到一邊:“小鬼,彆沒禮貌,喊姐夫。”
看到好好一個家被這群人給折騰成這樣子,梅芸芳是又氣又恨,惱怒地瞪了陳老三一眼,沒用的東西,連婆娘娃都護不住。就他這樣的孬種怎麼生出陳陽那個狼崽子。
梅芸芳推了一把陳燕紅:“去叫你大根叔。”
都一個村子裡住著,陳大根這個做隊長的早聽到陳老三家的鬨劇了,他看不起陳老三,故意拖延了一會兒才過來。
這時候,李瘸子三個已經把陳老三家當他們自個兒的家了,吃飽喝足,三人抱了一大捆乾稻草鋪在陳家的屋簷下,躺在草堆裡吹牛打諢,自在得很,趕都趕不走。
看到陳隊長過來,梅芸芳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樣,趕緊迎了上去:“他大根叔,你得幫幫忙,中午你也看到了,這個李瘸子說得好好的,把咱們家福香接走了,結果才一個下午,他又跑回來退婚,你說這傳出去,以後咱們家福香以後怎麼做人啊?”
陳隊長心說,傻子還有什麼名聲可言,這梅芸芳不是胡扯嗎?不過到底是自己村的人,都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外人欺負他們榆樹村的人。
陳隊長走到草堆前。
還在嘻嘻哈哈的三人停了下來,二流子也是很會看眼色的,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而眼前的陳隊長正值壯年,身強力壯,還能叫動村裡的男人,對上他們可討不了便宜。
扯下嘴裡嚼著玩的穀草,李瘸子賣慘:“陳隊長,不是我不想娶媳婦,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今天摔下山,把命根子壓壞了,衛生院的大夫說我以後不能人道了,你說我還娶媳婦乾嘛?不能暖床,又不能傳宗接代,白養一張嘴,我糧食多燒得慌啊?”
這個理由太離奇,太驚人,大家都傻眼了。
梅芸芳更是難以置信,說出了大家的心聲:“怎麼會這麼倒黴?”
“哼,為什麼這麼倒黴,要問你們家女娃了。”李瘸子恨恨地瞪了陳福香一眼,都是這個死丫頭害的,他沒問陳家要賠償都是好的了。
梅芸芳看了一眼跟陳向上窩在菜地邊捉蟲子的陳福香,壓根兒不信李瘸子的說辭,就那傻丫頭,還能害李瘸子?
“你彆什麼屎盆子都往我們家福香身上扣,誰不知道我們家福香是個傻的。”
李瘸子舉起手:“老子敢發誓,老子沒一句假話……”
他把昨晚在小樹林裡發生的怪事,還有今天在山上被蛇嚇得摔下山的事都說了。
梅芸芳直覺不信:“這麼冷,蛇都冬眠去了,你胡扯也找個好點的理由啊。”
對啊,蛇冬眠去了,怎麼可能會有蛇,這李瘸子就是不靠譜。
見大家都不相信他,李瘸子指著陳福香:“不信你們問她,她也親眼看見了的。傻子,過來。”
裝作捉蟲子,其實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的陳向上立馬用胳膊肘撞了撞陳福香:“你就說不知道。”
“哦。”陳福香慢吞吞他地站了起來。
梅芸芳打定主意要戳穿李瘸子的謊言,也招呼陳福香:“福香,過來啊,媽問你幾個問題。”
陳福香緩緩挪了過去,目光好奇打量著陳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