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1 / 2)

香火獸在六零 紅葉似火 16125 字 8個月前

天微微亮, 岑衛東鍛煉完,從道路儘頭小跑著過來,快走到三隊時, 他看到以往空蕩蕩的馬路邊上多了一個人。來人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衣, 下麵是一條黑色的褲子, 肩膀上紮著兩條秀氣的辮子。

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年輕姑娘。

掃了一眼, 岑衛東收回了目光, 繼續小跑, 路過對方身邊時,那姑娘忽地扭過頭, 嬌嬌地喚了一聲:“衛東哥……”

岑衛東渾身一震,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差點冒了出來。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福香的那個繼姐。他們沒打過什麼交道吧?

“陳燕紅同誌,我們不熟,請你叫我岑衛東同誌。”岑衛東一本正經地糾正她。

陳燕紅秀氣的臉上爬起了紅暈,雙眸含水, 如訴如控地瞥了他一眼, 兩隻手交握於腹前,拇指掐著食指,委委屈屈地說:“我聽福香姐就這麼叫你的。”

要不是知道兩家交惡,光聽她這語氣, 還以為她跟福香關係多好呢!

岑衛東板著臉盯著她, 麵無表情地說:“福香是福香, 你是你,陳燕紅同誌叫我有什麼事嗎?”

“哎呀,看到衛東哥太高興我都差點忘了,幸虧衛東哥你提醒我。衛東哥謝謝你打了那麼多獵物給我們吃,我都快半年沒吃過肉了,要不是你,我們家還吃不上肉。真是太謝謝你了,衛東哥,你口渴了吧,我這裡有溫開水。”陳燕紅殷勤地說道,手裡還拿著一個很舊的軍綠色水壺,“我聽說衛東哥每天早上都會出來晨跑,現在天氣這麼熱,衛東哥你都出了這麼多汗,我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就給你送點不要錢的水過來,希望你彆嫌棄。”

陳燕紅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先話裡話外透露自己生活苦,以引起岑衛東的同情,然後又表示自己的感謝,還順利成章送水,表明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男人嘛,尤其是年輕男人,對比自己小那麼幾歲的未婚女孩子,總要多點耐心,也會給點麵子。但凡她這麼一說,稍有風度的男孩子都不會拒絕,等喝了她的水,就不信他還能對她板著臉。這一來二去的,不就慢慢熟了。

她小小年紀,揣摩男人有一套,但她實在低估了岑衛東的難搞程度。

岑衛東的臉嚴肅得像教導主任,也沒有接她水的意思:“陳燕紅同誌,我再糾正一遍,我們不熟,請你稱呼我為岑同誌或者岑衛東同誌。此外,獵物是小隊長分配的,你要感謝請去感謝他,如果你不好意思,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轉達。”

誰要他轉達啊!陳燕紅氣岔了,難怪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是光棍一條,哪個女孩子受得了他這種狗脾氣啊。

要不是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她才不要理他呢!虧得她知道岑衛東也愛穿白襯衣,特意把自己壓箱底的白襯衣拿出來了,結果這人,真是個榆木疙瘩。

“好吧,岑同誌,大根叔我也會感謝的,但你打獵最辛苦,我也要感謝你。不過我在家裡的情況,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也沒什麼東西拿得出手了,隻能給你送送水。正好我也想跑步鍛煉身體,岑同誌,以後每天早上過來跑步的時候,我順便給你也帶水吧。”一計不成,陳燕紅又想了另外一個接近岑衛東的辦法。

岑衛東不解風情地看著她:“口渴了我沒長手,自己不知道帶水嗎?為什麼要你給我帶?不需要!”

再次受挫,陳燕紅被堵得臉色青白交加,交握於腹前的兩隻手更是扭成了麻花狀。她眼瞼一垂,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岑同誌,我隻是想跟你學學怎麼跑步更快,想請你教教我,麻煩了,可以嗎?”

要不是看他能乾,半天就能打幾十隻野雞野兔,轉業的軍人能吃國家糧,誰願意在他麵前伏低做小討好他啊。

岑衛東非常煩躁,這個女孩子聽不進去人話嗎?他已經把話說的非常難聽了,她還纏著他。

真當他蠢,見到女人就挪不動腳?就陳燕紅這點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眼底的隱忍、算計、不耐太明顯了,所圖為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本來是想著她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向往更好的物質生活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所以他給她留了兩分麵子,沒有戳穿她。

可這女孩子硬是聽不懂拒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岑衛東也懶得跟她繞圈子。他嘴角一翹,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那雙慣常帶笑的桃花眼裡沒有一絲的溫度,冷漠譏誚地看著陳燕紅。

“看上了我什麼?這副還算過得去的皮囊?還是我口袋裡的錢?又或是我的這身軍裝,還是這雙會打獵的手?”

一句一句像巨石一樣砸在陳燕紅頭上,把她砸懵了。她抬起頭,張大瞳孔,錯愕地看著岑衛東。

麵前的這個人好陌生,刻薄犀利、不留情麵,眼底的厭惡都快溢出來了。

這不是她印象中那個溫和,逢人就笑,好脾氣的岑衛東。自打對岑衛東動了心思以後,她就暗暗觀察過他,他跟誰說話都笑眯眯的,從不動怒,就連村裡的大媽大嬸提起他也是這小夥子長得俊,脾氣好。

也正是因為他脾氣好,陳燕紅才會打上他的主意,覺得拿下他並不困難。

她從來沒想過,藏在他溫和麵孔後麵的是這樣一副冷漠刻薄的臉。

但奇異的,她心裡竟升起一種隱秘的得意,這也許才是岑衛東的真麵目,而整個榆樹村隻有她見過,也許這就是她的機會。

咬了咬唇,陳燕紅仰起頭,目光裡滿滿的小女生的崇拜,非常能滿足男人的自尊心:“你怎麼這麼說?岑同誌,你,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各方麵都很好,我……”

“我好跟你有關係嗎?還是你想嫁給我?”岑衛東狹長的眸子裡充滿了譏誚,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跳梁小醜。

陳燕紅被他的直白搞得麵紅耳赤,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還沒經曆過這種場麵,支支吾吾的:“不是,那個,岑同誌,我……”

岑衛東冷淡地看著她不說話,看她能編出什麼花樣。

在他這種直白又無所遁形的目光下,陳燕紅感覺自己的所有算計就像灰塵暴露於陽光下。她眼一閉上,心一橫,直白地承認了:“沒錯,岑同誌,你是個英雄,我喜歡你這樣的英雄,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就你?照過鏡子嗎?長得還不如我,你當我眼瞎?”岑衛東語氣裡滿滿的鄙夷。

陳燕紅被這不留情麵的話語打擊得麵色煞白,自我挽尊:“我,我以為你不是這麼膚淺的人。”她長得也還可以吧,怎麼到了他嘴裡就成醜八怪了。

“我就是這麼膚淺的人。娶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非要糾纏,弄得沸沸揚揚,後果你自負,反正吃虧的不會是我。”岑衛東索性把話挑明了。

陳燕紅抿住下唇,不甘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折騰你就折騰,我拍拍屁股走人了,壞的是你自己的名聲。”岑衛東不介意把話說得更難聽一點。對於這種牛皮糖,不能給她半點希望,否則,她就會一直纏著你。

這個男人真的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陳燕紅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樣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沒這麼受挫過。她咬了咬牙,恨恨地盯著岑衛東:“你不怕我去找你們領導?”

彆以為她不知道,部隊裡紀律嚴著呢,她要告他個始亂終棄,看他怎麼辦。

這一刻,陳燕紅也發了狠,憑什麼她要被這麼個男人嫌棄成這樣子!

岑衛東勾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啊,你去,正好我也想知道我新單位在哪兒,找到了麻煩告訴我一聲,謝謝!”

陳燕紅先是錯愕,繼而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除了一個名字,她對岑衛東一無所知,連對方的單位在哪裡,住址在哪兒都不知道,對方要玩弄了她,她確實有冤都找不到地方申,隻能自己咽下這份苦果。

她的那些小手段在對方身上一點用都沒有,隻會把自己搞得更狼狽。

陳燕紅是個聰明人,眼看在岑衛東身上討不了好,搞不好還要把自己搭進去,哪怕再不甘心,再恨岑衛東,她也不再糾纏了。

“算我瞎了眼,看上你這麼個不負責任的無賴!”陳燕紅色厲內荏地瞪著岑衛東,拋出這麼一句話為自己挽尊。

岑衛東被她這倒打一耙的話給氣笑了,陳燕紅以為她是個女的,他就不敢動手是不是?男人的名聲就不是名聲了?陳燕紅以為他不會跟她計較是不是,那他偏要計較。但他剛跨出一步,斜後方就插出一道聲音。

“怎麼個不負責任的無賴?我也想聽聽,陳燕紅你要覺得我不夠分量,那我把大根叔給你叫過來,但凡有人欺負了你,我們一定幫你作主。”

陳燕紅扭頭,看著突然冒出來的陳陽,想到對方不知站在那裡多久,把岑衛東羞辱她的話都聽了去,臉頓時脹得通紅,嘴唇蠕動了幾下,囁嚅地喚了一聲:“哥!”

陳陽雖然根岑衛東不打對付,但更瞧不起陳燕紅這種給人亂扣帽子的行為。人家看不上她,堅定地拒絕她,就是不負責任?那豈不是她想嫁誰就嫁誰?她這麼能,咋不上天呢!

“彆,我可當不起你這聲哥,我媽隻給我生了一個妹妹。”陳陽立即擺手拒絕,而且還不忘再次重申跟她劃清界限的決心,“以後見了彆跟我打招呼,我們倆沒血緣關係,我可不想,水都沒喝一口就被扣上一頂不負責任、亂搞男女關係,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帽子!”

最後一句,簡直是變相複製陳燕紅先前那句話了,也在諷刺她往岑衛東身上潑臟水一事。

岑衛東也適時地表示:“陳燕紅同誌,你剛才說我不負責任,正好陳陽同誌在這裡,咱們去找小隊長,把這件事說清楚,也好還我們彼此一個清白。”

找大根叔?那豈不是她今天倒貼岑衛東不成的事都會被傳出去。那些三姑六婆會說得多難聽,她用腳趾頭都能想到。

陳燕紅沒想到他們兩個大男人,這麼斤斤計較,就一句話的事還要跟她掰扯個不停,心裡怨恨不已,但自己落了下風,又不敢表現出來。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岑衛東同誌,請你原諒我。”怕這事傳出去,陳燕紅最後隻能妥協。

她覺得委屈極了,但她也不想想,要是她說岑衛東的這番話被人聽了去,彆人會怎麼想他。

岑衛東冷冷地打量著她:“知道錯了就好,陳燕紅同誌,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再有下次,我們去公社找書記評理,書記不評,我們就去縣裡,總要斷個是非曲直。”

陳燕紅哪敢啊,她現在就後悔了,不該看岑衛東打獵是一把好手,出手大方,又是個吃公糧的就盯上她,以至於讓自己下不了台來。

“知道了,我不會了。”再次示了弱,認了錯,她抱著水壺低垂著頭趕緊離開。

等她走後,岑衛東轉頭看著陳陽,麵色和緩了一些:“今天的事謝謝你了,陳陽同誌。”

陳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不用謝我,沒有我,你也應付得來。”

“那到底要麻煩一些。”岑衛東真心實意地說。要是陳燕紅不要臉地非要賴著他,他可說不清,尤其是他又是個外人,村子裡人都不會向著他,到時候搞不好就要惹一身腥。

能簡單解決陳燕紅自然是最好,相信經過這一回後,她應該是不會再打他主意了。

岑衛東不想提這個倒胃口的女孩子,轉而問陳陽:“這麼早就要出門?去公社嗎?”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沒想到這麼巧,撞上一出好戲。”陳陽搖頭。他知道岑衛東有晨跑的習慣,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家做飯吃飯,外麵路上沒人,正是說話的好時候,所以他才會過來,哪曉得陳燕紅竟也跟他打了同樣一個主意。

岑衛東有些詫異:“你找我,有事嗎?”

陳陽也不廢話,從口袋裡摸出四塊錢,遞給岑衛東:“謝謝你幫福香買紅糖,還有上次的肉,讓你破費了。本來我是想找個時間請你喝兩杯的,但你知道咱們鄉下人窮,沒有票,也買不到好東西,實在折騰不出一桌稍微像樣的席麵,所以隻能算了。紅糖和肉都不便宜,你們解放.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可咱們百姓也不能光占你的便宜,讓你給我們貼錢。”

陳陽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完全沒提福香一個字,但卻又在無形中劃清了跟岑衛東的界限。

今天一個二個都來給他找不痛快是吧!先是陳燕紅,接著又是陳陽,是不是他脾氣太好了?

岑衛東氣笑了:“紅糖是我送給福香的,跟陳陽同誌沒什麼關係吧。你要給錢,那讓福香來給我。”

他這麼能言善道,福香來,還不被他哄得找不著北。陳陽自是不應:“福香的事我這個當哥哥的能替她作主。”

“下一步你是不是打算不讓我跟福香見麵了?”

岑衛東本是隨口說的氣話,沒料到還真說中了陳陽的心思。

陳陽肅穆地頷首:“你能做到這樣那最好。”

“陳陽,我沒得罪你吧,福香她有自己選擇朋友的權利,你是不是管太寬了?”岑衛東沒好氣地說。

陳陽寸步不讓:“你沒得罪我,你也很好,岑衛東同誌,我對你個人沒有意見。但是,你要明白,這裡是鄉下,這裡的人保守封建愛說閒話,非親非故的,你經常給福香送東西,被人看見了,那些八婆會說得很難聽的。你是男人,這兒也不是你的家,治好病你就走了,你無所謂,可福香還要在這裡生活。請你體諒我這個當哥哥的想保護妹妹的心情。”

岑衛東麵色稍緩,語氣也平靜了下來,認真地說:“東西幾乎都是向上拿去的,彆人不會想到我身上,我以後會更注意的,你放心吧。”

誰管你注不注意!重點是你一個非親非故的年輕男人老給他妹子送東西是怎麼回事?

也就福香單純,沒多想,要換了陳燕紅這種,早腦補出你們生幾個娃的事了,你甩都甩不掉。

“岑同誌,不管怎麼說,你這樣送一個女同誌東西,不合適。”陳陽隻得把話挑明。

岑衛東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心擰了起來,詫異地看著他:“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是看福香乖巧可愛,把她當妹子,沒有其他的意思。”

陳陽將信將疑地看著他,他一臉正氣,不似說謊。但真的有男人願意給不是自己老娘,不是自己婆娘,也不是自己親妹子的姑娘花錢買東西,還無所企圖嗎?

這樣的人反正他沒見過,他也做不到這麼高尚,他有錢疼自己的妹妹,花在自家妹妹身上不好嗎?

“福香還小,我真拿她當妹子,陳陽你想多了。”岑衛東頓了片刻,再次重申。

陳陽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意味深長地說:“福香比陳燕紅還大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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