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鬱低頭, 看著被她擦乾淨的手, 一瞬間覺得自己就算是去殺人屠城,回到她麵前, 她也會這樣平淡如水地拿出錦帕靜靜幫她擦乾淨手。
她本就不是什麼愚忠良臣。
季鬱眼眸閃了閃, 忽地拽住她交領衣襟拉過來,抬起臉,貼住了她的唇瓣。
謝懷柔隻掙紮了一下便一動不動地任她吻著,被她撬開唇齒關。她身子微顫, 顯然不是因為反感厭惡。
“……”
深吻過後, 兩人都一時無言。
季鬱靠在她懷裡輕輕喘息,片刻後, 忽地笑了起來。眸光有些意義不明地看著她, 捏捏她的臉頰說, “姊姊今夜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
—
謝懷柔回到房間時,看見周圍一片絲毫未變的漆黑寂靜, 不自覺地抬手摸了下額頭,竟疑心自己剛剛是燒糊塗了做了個夢。
她走前說, 今夜好好休養, 明日上朝有大事商議。還說, 當然姊姊不來是最好的。
謝懷柔猜不到突如其來是有什麼大事。
如果是為了羅太妃……
那她就算拚著惹她厭煩, 也要阻攔著。
其實她自己也想不通何至於此。不過是個羅太妃……
謝懷柔皺著眉,離開她,是為了她的江山社稷。
如果她廣納夫侍, 延綿子嗣,那謝懷柔還能以能臣之身謹守君側,一輩子都守著她。
可她離開她,季鬱卻成天和羅太妃待在一處耳鬢廝磨、荒廢政務。
那……謝懷柔豈不是成了個笑話。
怎麼甘心呐。
謝懷柔冷靜地想,如果不是羅太妃……
還未走到床前眼前又是一陣發昏,她勉強撐著坐下來,認命地勾唇笑了笑。
騙誰呢?
如若將有一個麵容模糊的男子出現,牽著她的手攬著她的腰,讓她受孕,誕下於兩人眉目相似的孩兒。
謝懷柔光想象就覺無法呼吸。
大抵隻會更不甘心吧。
謝懷柔抬手按著太陽穴,本想為了她,做個忠心輔佐的能臣。本以為守在她身側,守著她的江山社稷就能滿足的。
看來她本性就惡,自私且善妒,再怎麼讀聖賢書,再怎樣偽裝忍耐都壓抑不住對她的占有之欲。
想讓她眼裡隻有她,隻扯著她的衣袖叫她姊姊。
想她隻同她一人肌膚之親……
—
翌日。
謝懷柔是最早等待殿外,預備上朝的。
千猜萬猜,卻還是沒猜中季鬱說的大事是什麼。
南稷王是昔日惠妃所誕三胞胎中的長子,因天生智力欠缺,不受重視,成年後便被打發去封地就藩了。三胞胎其餘兩弟弟也有殘缺,先後夭折。
隻有南稷王平安娶妻誕下子嗣。
可他的封地在邊陲,時逢賊人作亂,還沒等到朝堂派來的軍隊鎮壓他就死在賊人手裡了。
他那尚在繈褓之中的孩兒就被送入宮中養著,平平淡淡地長到三歲。雖然沒人欺負他,但平日裡也得不到什麼重視。
直到這次,季鬱下旨把季慶之收在膝下撫養,立為皇子。
眾人才記起來宮裡這個沒存在感的小世子。
季鬱以自己身體羸弱無力產子為由,在季慶之四歲生日時正式把他進為太子,居在東宮,請宮中四位有大學識的太傅跟在身邊耐心教養其讀書,學帝王之道,習掌權之術。
謝懷柔這個左相,也恢複了往日的進宮麵稟。
……
“姊姊,等建州的行宮建成,我們就丟下這一大攤子麻煩事兒去躲個清靜怎麼樣?”
“好,隻是行宮最快也要建個兩三年,得耐心等等了。”
“怎麼要那麼久,”季鬱沒骨頭似的靠在謝懷柔身上,把玩她的青絲,繞在指尖,觸感冰涼如稠,“幸好我早有打算。”
“江南好地方太多,咱們隨便買下一處景色秀麗的府邸,鬆花釀酒,春水煎茶,可好?”
“鬆花釀酒……陛下是想住進山裡去?”
謝懷柔笑得不行,“這難倒臣了,臣不知該怎樣以鬆花釀酒。”
“誒呀,也不是隻想著酒……”季鬱啞了啞,旋即有點耍無賴地說,“那姊姊去學學看?姊姊那麼聰慧,定然什麼酒的做法都能學會的。”
—
轉眼間,季慶之的五歲生日宴過去。
季鬱把他抱在膝頭,一邊往他嘴裡喂飴糖,一邊隨口教考他的課業。季慶之雖然不是天資聰穎的孩子,但有股罕見的認真勁。
一問一回,都像模像樣地答出來了。
“很好,慶之也大了,這段時間便由司馬太傅陪著一起上朝,學學處理政事吧?”
季鬱喂完他半碟子的飴糖,假裝親切地問他,“好不好?”
季慶之一雙深棕眼眸溫和地看著她,五官清秀,身上繼承父親的那股質樸溫柔,也有父親不曾有的靈氣,笑著說:“姑姑說好便好。”
私底下,季鬱就習慣聽他叫自己姑姑。
“好,那姑姑閉關修養一段時間,有事兒多聽太傅的彆來打擾姑姑,嗯?”
季慶之乖順地點點頭。
同時,左相謝懷柔也稱病,告假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