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2 / 2)

入夜。

瞿溪川遊蕩在昨晚的夢裡。

白得刺眼的病房裡,瘋女人在歇斯底裡地吼叫:“不會不會,說過多少次了,我沒學過畫畫,我不會畫畫!”

“啪”五彩斑斕的顏料沾在雪白的牆壁上,混雜在一起緩慢流下來,像極了碾碎的腦漿,惡臭、鮮明,纏進圍觀的嘈雜聲,閃爍的急救車燈,滾動的擔架床……

毀了,一切都毀了。

西裝革履的男人眼底一片寂寂的冷漠,如玉的麵容在白熾燈的照映下顯得更加蒼白,呼出的氣息也是陰寒的。讓人想到,他現在或許是個死人。

瘋女人還在吵:“車禍不是你弄的嗎?是你弄的吧?你說啊,說啊!敢做不敢認嗎?你想那個‘她’就回來,那就再撞一次,你不是很厲害嗎?撞啊!我死了她就出來了。”

男人戾著眼,修長而病態的手卡住女人的喉頸,掐緊。漸漸的,女人的臉變得紫紅,呼吸困難,尖尖的指甲撓著男人的手背,撓出一條條血絲。

男人像個索命的厲鬼,沒有滋生出半點同情心,冷漠地看著她掙紮。

“救......救命。”

哼,不過如此。

男人嗤弄了一聲,放開了她。

瘋女人全身無力地攤在地上,捂著生痛的喉嚨狠咳了兩聲後,又重新挑釁起來:“不敢嗎?怕我徹底死了,咳咳咳……她就永遠會不來了,是吧?”

男人不再理會她的挑釁,轉身離開。

厚重的門關上了,隔絕了女人的瘋魔:“她不會回來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你這個可憐蟲,沒人愛的可憐蟲,哈哈哈哈……”

男人至始至終隻用英語對院長說了一句話:“看起來我‘姐姐’精神分裂加重了,麻煩貴院悉心照料,我期待她痊愈。”

“好的,瞿先生,我們會根據您姐姐的實際情況,適當地加大藥量。”

瞿溪川醒了,時間是淩晨四點半。

他的眼角浮著細微的紅血絲,那是睡眠不足和疲憊的印記。但瞿溪川卻已然沒了睡意,支起身子坐起來,無事可做,隻是愣愣地盯著前麵拉得死緊的黑色窗簾。

屋裡沒有一絲光,靜得壓抑。

黑貓察覺到主人的異常,那雙閃著詭光的眼慢慢迫近,身子溜進他的懷中,輕輕地蹭了蹭。

瞿溪川順著它的毛擼,機械性地重複著,屬於活人的生氣似乎還沒回到他的身上。

黑貓不滿意,身子鑽得更深,想從主人身上汲取點溫暖。

瞿溪川還是那樣冷,一不小心使重了力,黑貓竟陰陽怪氣地叫起來,咪咪嗚嗚,咿咿呀呀,聽進耳裡,成了一曲幽冥的長恨調,仿佛他不是主人,卻是仇人冤家似的。

他一驚,手才鬆開,黑貓就從床上跑開去扒窗簾,扒出了一絲亮。

熱夏的天醒得早,凸月在天空中淡成一道白疤,太陽還未出來,就已在昭示它的主權。

瞿溪川知道貓想出去了。

他揉了揉眉間,下床,開了窗,貓卻不出去,趴在窗框上,壓著他一隻手,蜷成一團不讓他走。

瞿溪川明了它的好意,便停在了窗前,一人一貓等著天亮。

朝陽從遠處升起,將天空洇染出漂亮的金色,瞿溪川的手包在貓毛和暖陽裡,終於多了一些暖意。

突然,花園中竄出一個人影,一身紅色的運動服紅得喜人,像隻倉鼠似的跑了兩圈。

又是她。

瞿溪川眼神凝住,移開,手就想往後縮。

“喵~”

“噓,彆吵。”

黑貓尾巴掃了一團紙團在他手上,然後一躍,跳到了草地上。

俞月已經聽到聲音了,轉頭,貓搖起尾巴向她走來,抬頭,瞿溪川在窗前看著她。

俞月:“早。”

瞿溪川默默地將手指彎起,紙團兒捏得緊緊的,往下一丟,聽見“呀”的一聲,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早。”聲音輕得隻有他自己聽到。

太好了,今天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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