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月早就注意到瞿溪川那邊不對勁,原本分散的人群好像有聚集的趨勢。雖然籃球還在打,看球的人卻少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她往那邊走了兩步,蕭明睿就跟上來了。
“你要玩什麼啊?”
俞月向他露出一個套路的笑:“去找瞿溪川,要不一起?說不定你能刷到好感度哦!”
“好啊好啊。”蕭明睿傻狗似地點點頭,走了兩步,察覺不對了,“等等,女主楚雪蝶是不是也在那個班吧?”
俞月笑得越發燦爛:“那正好,可以給你們製造一個浪漫的相遇。”
“得,姐姐,您可彆害我,我還想多蹦噠幾年。”
俞月挑眉:“不去?”
“不去不去,您自己去吧,我和她天生八字不和。”蕭明睿拐個彎又找哥們玩了。
俞月就一個人走過去了。
走近了,過濾掉籃球撞地、扣籃的聲音,女生的聲音嚷嚷傳進耳邊,俞月眉頭一皺,趕緊跑過去。
楚雪蝶還在做‘正義的批判’,不,不能叫批判,應該說是個人魅力獨唱秀:“學校是一個讓我們快樂學習的地方,每個人都有權利享受公平、祥和。同學之間應該互幫互助,團結一致,而不是……”
群眾變成了信徒,女主光環在發生作用,他們堅信,自己是正確的,代表絕對的善良與絕對的正義。
俞月粗暴地撥開人群,看見瞿溪川正和楚雪蝶對峙著,他的對峙是無聲的、傲氣的、像冰一樣堅硬而冷酷。
“請問這位同學你在乾什麼?”俞月拔高聲音製止住楚雪蝶激情澎湃的演講。
“你是……”
“我是他的姐姐。”俞月指了指瞿溪川。
楚雪蝶還未來得及解釋,她旁邊的閨蜜卻卻熱心地幫俞月科普了。
瞿溪川有錢有勢,仗勢欺人,長期欺淩一位名叫“鄒勝”的學長,致使他不堪忍受,無奈退學……我們正在做溪川同學的思想工作,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跟鄒勝同學道歉,然後一起去跟老師解釋原因,讓鄒勝同學重返校園。
荒繆,荒繆至極,俞月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轉頭,漂亮的眼睛燃著火,看著瞿溪川無動於衷的臉,突然生氣起來:“你不解釋。為什麼不解釋?”
真是一雙漂亮的眼啊,那麼帶有誘惑性和攻擊性,美到讓人不敢直視。瞿溪川把眼睛移開,語氣淡淡的:“沒必要。”
沒必要,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俞月鼻子一酸,死咬住了唇,努力地吸了一口氣,把眼淚逼回去:“好,你覺得沒必要,那我來,我覺得很有必要!”她認真保護的人,不是讓他們去糟踐的。
她回頭,迫近楚雪蝶的身:“這位同學,請問你怎麼判定是我弟弟欺負鄒勝,而不是鄒勝在欺負我弟弟?”
楚雪蝶被她氣勢逼地倒退了一步:“這……這還用說,鄒勝同學已經退學了啊。”
“僅憑這一點?”
“而且,你家還很有錢!”
“哼,你仇富?”俞月的眉梢滲出冷意,“有錢是原罪,這就是你的邏輯?”
“才不是。”楚雪蝶急急的反駁,“有錢沒錢都無法增加或削減個人的內心的品質,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好,既然你否認你仇富,那你如何判定鄒勝的退學和我弟弟有關?”俞月繼續逼近。
“有……有人告訴我事……事情的全部經過。”
“你能保證他說的話全部客觀公正,沒有扭曲事實,顛倒黑白?”
“我我……”楚雪蝶看了人群中男生一眼,又很快正回了頭,橫著一條心答道,“我相信他。”
俞月順著她的視線找過去,明了,原來是那個人在挑撥。
她繼續說:“也就是說,你在沒有任何事實依據的情況下,僅憑一位和你相對要好同學的一麵之詞,就無理由地針對另一位與你並不相熟的同學,是嗎?”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楚雪蝶在她的質問下變得有點難堪。
“你所謂的正義隻是感動自己,是嗎?”
“我……”
俞月一字一句,鄭重有力地說道:“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正義,那麼這種正義讓我不齒。”
楚雪蝶被她最後一句話震得啞口無言,隻是愣愣的。
突然,人群中喊了一聲:“看照片。”
楚雪蝶的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張照片,照片中是鄒勝抓住瞿溪川的手,低著頭,看樣子是在懇求。
楚雪蝶的勇氣一瞬間回來了,她覺得她的堅持正確性又穩固了:“難道這張照片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瞿溪川平靜的眼終於蕩起些波瀾,心縮了一下,她會和那些人一樣嗎?認為他是在欺淩,認為他是在報複?
瞿溪川生出了一種未有過的衝動,他想把一切都解釋給她聽,他想說事情不是他做的,王小尼吞並鄒勝家的公司是為了私利,王小尼能賺到大錢,所以他不會輕易停手;他想說鄒勝的懇求一半是壓迫,一旦沒有人盯著,他又會露出本性,他想說的還有很多很多……
最想說的,是讓她相信他。
最要緊的,不過是讓她相信他罷了。
俞月微彎了腰,拾起照片,然後一張一張、一點一點地在楚雪蝶麵前撕掉,撕得碎碎的。
楚雪蝶臉色一變,梗著脖子道:“就算你這樣做了也沒用,這裡的人都看到了,他們都會為我作證。”
“是嗎……”俞月輕輕地答道,纖長的手指捏起楚雪蝶的下巴,收緊,眼神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斥著邪氣和毀滅,“你想知道真相嗎?那我就告訴你真相。”
“我,瞿家大小姐——瞿雨月,因不喜平白無故多了個弟弟,縱容我所謂的追求者,欺負、欺淩、毆打瞿溪川。後來悔過,卻沒有做出多大的彌補。而你說的校園欺淩者,是我,是鄒勝,還有告訴你所謂真相的人。”
她的話脫出口,一眾嘩然。
雖然這才符合一直以來的傳言,但從瞿雨月嘴裡說出來,卻那那都不對勁,簡直是魔幻大劇,瞿雨月這是傻了嗎?
俞月不理會耳邊紛擾的聲音,繼續說:“希望這位同學你有基本的判斷力,不會再讓人當槍使。”
善良是一種美德,樂於助人也是一種美德,但如果這種善良是不辨是非的,一條路走到黑的。那麼,你的善良,就是你做過的最大的惡。
說完,捏著她下巴的手鬆開,楚雪蝶竟癱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恍若做了一場噩夢。
俞月覺得自己傻透了,簡直是個傻逼,居然用了這麼笨的方法來證明瞿溪川的清白,妥妥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太傻了,傻透了……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親自承認對他的厭惡,對他的欺淩,瞿溪川一定恨透了自己吧。
俞月回頭看著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我很討厭吧?”
緘默。
果然……俞月苦笑。
然後,她就聽見一聲輕輕的,很輕很淺的——
“不討厭。”
不討厭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