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轍雖驚愕,但麵上卻並未表露出什麼。
蘇軾卻是臉色一變,繼而哈哈大笑起來:“史無奈,這樣的話你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你與我們說實話,是不是你們史家給天慶觀捐了一大筆香油錢?”
史無奈氣的臉色一變,揚聲道:“蘇六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道長是這樣的人嗎?自然不是的!”
一開始,眉州的確有這等人,可惜張易簡道長根本不收這等錢。
用他的話來說,這般大年紀的孩子正是容易學壞的時候,誰人若想進天慶觀念書,得先通過考試或由他親自考校一番。
畢竟想毀掉一鍋粥簡單得很,一顆老鼠屎就夠了。
蘇轍也跟著追問起來。
史無奈是半推半就,這才說了實話。
原來自蘇轍去了天慶觀念書,蘇洵就將這好消息與他好朋友史彥輔分享一番,信中字裡行間雖寫著十分擔心蘇轍,但更有炫耀蘇轍尚不到四歲就進了北極院“丙”班的意思。
史彥輔知曉這消息,再看看自己那隻知道玩扁擔的糟心兒L子史彥輔,自是氣不打一處來。
史彥輔原想以此事激勵史彥輔幾句,誰知道剛開口,史無奈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來,開口就說自己也要去天慶觀念書,還一定要去“丙”班。
這可是正史彥輔下懷,當今就帶著他前去天慶觀找張易簡道長。
說起來,史彥輔也曾師從張易簡道長,雖說學業平平,但還是叫張易簡道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父子兩個提著禮物是直奔天慶觀而去,誰知張易簡道長卻不為所動,禮物沒收不說,當他讓聽說史彥輔妄圖以捐香油錢這等旁門左道進入天慶觀後,隻淡淡一笑:“……我記得你小時候便有幾分小聰明,隻可惜這聰明並未用在正道上,如今你的兒L子知曉你有此般行徑,卻並未勸誡,可見與你小時候一樣,這樣的學生,也就隻能入‘戊’班,想要與蘇軾,蘇轍兄弟兩人成為同窗,並無多少可能。”
尋常人聽到這話會羞愧不已,可史無奈父子兩個聽到這話卻是怒火中燒。
憑什麼?
難道他們史家父子天生就低人一等嗎?
史彥輔一回去就給兒L子請了個有名的夫子,史無奈更是日學夜學,這才在兩日前通過了張易簡道長的考校。
直至今日,正咬著冰糖葫蘆的史無奈說起這事兒L仍是一臉不痛快,恨恨道:“哼,張道長也太小瞧人了點,還說我這次通過他的考問留在‘丙’班已是僥幸,等著下次考試就會被分到那最差的班去。”
“我偏不如他意,我要讓他看看,我也是很厲害的!”
蘇轍見狀,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分明是張易簡道長知曉史無奈父子的脾性,故意使的激將法。
想及此,他也有心加把柴添把火來,是滿臉不信:“無奈哥哥,是真的嗎?”
“你這大話可彆說早了,若不
然到時候我可是要笑話你的!”
史無奈瞧見連他都這樣小瞧自己,正色道:“自然是真的。”
很快,他就與蘇軾一樣,哐哐炫起冰糖葫蘆來。
史無奈是個沒良心的,一見到蘇轍與蘇軾這兩個小夥伴,當天晚上甚至都不肯跟著史彥輔回家。
用晚飯時,他就再三與史彥輔道:“爹爹,今日我就不回去了,您一個人回去吧!”
史彥輔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道:“你這話是真的?”
“無奈,等著你到了天慶觀後,可得等一個月才能見到我了?”
史無奈連看都沒看一眼他老子,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我將行李帶過來乾什麼?”
“我閒著沒事兒L將行李搬來搬去搬著玩嗎?”
可憐的史彥輔今兒L已經聽蘇洵念叨了整整一日他那兩個兒L子有多厲害。
厲害也就算了,他前去接蘇軾與蘇轍時,兩個孩子更高興的像什麼似的,與他感情很好!
嗬,真是個炫子狂魔!
當時他就對蘇洵的行徑雖有幾分羨慕,但更多的卻是不恥。
這蘇洵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就是有兩個會念書的兒L子嗎?
不就是兩個兒L子和蘇洵感情很好嗎?
他才不羨慕!
嗚嗚,他一點都不羨慕了。
即便心裡無數次這樣安慰自己,但回去的馬車上,多飲了幾杯酒的史彥輔還是覺得心裡難受的很。
這蘇洵有這樣聽話的兒L子就算了!
居然一下子還有兩個!
他那沒良心的兒L子正學著唐朝勇士大口喝奶大口吃餅,他倒是想大口喝酒,可惜程氏根本不答應,甚至連茶水都不讓他多用,說當心喝多了尿床。
故而史無奈隻能退而求其次大口喝奶起來,喝兩口奶就故作豪邁道:“……這程之元太不是個東西了,你們放心,等我去了好好收拾他!”
“路見不平正是我這等英雄該做的事!”
蘇轍卻是很不合時宜的提醒他道:“無奈哥哥,雖然睡覺之前多喝點牛乳能睡得好些。”
“可要是喝的太多,也是會尿床的!”
史無奈想了想,到底還是將裝著牛乳的碗放了下來。
他啊,的確是有尿床的毛病。
他想了想,不免低聲道:“八郎,如今你還尿床嗎?”
“若是到了北極院,你尿床彆人會笑話你嗎?”
蘇轍正色道:“我才不尿床了。”
“到了書院,自己的事情都要自己做,若是尿床可就麻煩了,我們每次去書院都帶一套換洗的床單褥子,這一個月內勉強夠用,若是尿床,可是不夠用的。”
頓了頓,他更是道:“無奈哥哥,你不會還在尿床吧?”
史無奈小臉一紅,為緩解尷尬,再次端碗喝起奶來:“誰,誰尿床啦?”
“八郎,你都不尿床,
我比你還大兩歲了,我怎麼會尿床?”
蘇轍卻是將信將疑。
到了夜裡,他的懷疑就得到了驗證。
史無奈更喜歡他一些,所以用完晚飯後就死乞白賴要跟他一起睡覺,趕都趕不走。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史無奈竟不刷牙不洗臉,甚至不洗腳。
蘇轍強烈要求他去洗個腳時,誰知史無奈卻是被子一裹,往床裡一滾,露出一雙小眼睛來:“你這小娃娃懂什麼?這叫男人味!”
蘇轍:???
他沒有辦法,隻能令要任乳娘給他拿出一床被子來。
到了夜裡,史無奈是又說夢話又磨牙,聲響極大。
蘇轍迷迷糊糊剛睡著,就感覺到床下濕漉漉的一片。
他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
深夜寂靜,萬籟無聲,他甚至還能聽見史無奈身下傳來涓涓細流的聲。
蘇轍:……
這人說好不尿床的了?
他很是無奈,推了推史無奈:“無奈哥哥,醒醒!”
史無奈動都沒動。
蘇轍大力了些,史無奈隻是翻了個身。
蘇轍沒法子,使出渾身解數推了推他,更是大聲道:“無奈哥哥,你快起來,這床單都濕了,你當心著涼了!”
史無奈這次終於有了反應,卻是大喝一聲道:“大膽賊人,吃我史無奈一棒!”
“有眼不識泰山的狗東西!”
“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唐朝名將史大奈的後人!”
蘇轍見狀,放棄了掙紮,默默抱起了自己的小被子去了蘇軾房中。
即便蘇軾睡得迷迷糊糊,可看見蘇轍來了,卻還是下意識將蘇轍抱在懷裡,拍著他的後背道:“八郎乖,六哥在這兒L了!”
這話說完,他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即便如此,他下意識抱著蘇轍的手並沒有鬆開。
蘇轍原先並不喜歡與蘇軾一塊睡覺。
可在書院住了一個月,他已習慣蘇軾的朝夕相伴,更彆說比起史無奈來,蘇軾的睡相要好上許多。
世上種種之事,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的。
蘇轍黑甜一睡,香香甜甜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沒有史無奈的打擾,沒有美食的勾引,兄弟兩人皆沉下心來背書念書。
足足等蘇轍背了兩篇文章,史無奈這才打著哈欠走出來。
他身後跟著抱著尿濕褥子的任乳娘。
蘇轍笑眯眯與他打招呼道:“無奈哥哥,早上好啊!”
在看見蘇轍這一刻,史無奈麵上的浮現幾分古怪的神色來,更是將蘇轍拉到一邊,對狐疑不解的蘇軾道:“不許偷聽我們說話!”
說著,他這才低聲道:“八郎,我昨晚可是尿床了?”
蘇轍的眼神落在不遠處,正抱著濕褥子的任乳娘身上,一副“這不是明白的的嗎?你怎麼好意思問我”的神情。
史無奈
憨厚一笑,撓著後腦勺道:“我的確有些時候喜歡尿床。”()
這件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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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轍無奈道:“我倒是能守口如瓶,隻是無奈哥哥,這件事哪裡能瞞得住?”
史無奈又是嘿嘿一笑,道:“你就彆管啦,我自有辦法!”
蘇轍搖搖頭,再次答應替他保密。
史無奈一出現,蘇轍與蘇軾兄弟兩人就沒辦法繼續學習,非被史無奈拽著強身健體。
蘇軾原是不想搭理他的,可見著蘇轍也學的聚精會神,也跟著比劃起來。
三個孩子用過早飯,正商量著玩什麼,蘇轍就聽說蘇元娘回來了。
蘇轍一聽這話,便邁著小短腿匆匆去了正院。
他進去時,蘇元娘正與蘇老太爺說著話,身側是擺了半桌子的禮物:“……翁翁您就放心吧,羅家上下都對我很好,知曉我識文斷字,還要我叫羅家幾個妹妹念書識字了。”
說著,她更是微微笑道:“不過這些日子沒有繼續教她們念書了。”
當長輩的,自巴不得自己孩子過的好。
蘇老太爺並非市儈之人,可看到這些禮物還是笑開了花,畢竟這些禮物都是羅家給準備的,正因羅家看重蘇元娘,所以才會看重蘇家:“這是為何?”
蘇轍走進來先是與兩人打過招呼,這才道:“……我猜,是因為大姐姐有了身孕。”
雖說婦人有孕三月不宜對外宣揚,但對蘇元娘來說,蘇家人都是她最親最親的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蘇元娘聽聞這話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你這個小機靈鬼,先前我與你姐夫說你小小年紀進了天慶觀,你姐夫還不相信。”
“今日我才知道原來你不光進了天慶觀念書,更是進了‘丙’班,實在是厲害。”
“我倒是好奇,如今連我娘都不知道我有了身孕,你是如何知道的?”
蘇轍笑著解釋道:“因為我進來時,大姐姐你的手搭在小腹上。”
“而且你身邊的萍兒L姐姐一看到我朝你走過去,就變得有些緊張,大概是怕我不小心衝撞了你。”
“所以我這才猜測你大概是有了身孕……”
他這話一出,蘇老太爺與蘇元娘都笑了起來。
萍兒L更是一臉愧色,忙解釋道:“八少爺,不是奴婢怕您衝撞了大姑娘。”
“實在是姑爺吩咐了,說大姑娘這是頭一胎,得小心些才是,奴婢一看到您進來是下意識這般反應,不是怕您傷了大姑娘……”
蘇元娘也跟著道:“是啊,八郎你向來聽話懂事,護著我都來不及,如何會傷了我?”
蘇轍忙道:“萍兒L姐姐就該這般才好,小心駛得萬年船萬年船,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一行人高高興興說著話。
很快,蘇軾就與史無奈拉拉扯扯進來了。
雖說史無奈有心想瞞著自己尿床一事,但蘇軾是多聰明的人呐,很快就猜到了。
() 史無奈便要他不對外說這事兒L。
蘇軾卻是不答應,更說史無奈沒將他當成自己人,若不然就會將這事兒L告訴他了。
兩人到了正院都還在拉拉扯扯。
索性蘇轍就化身為“護花使者”,寸步不離盯著他們,生怕他們,特彆是史無奈傷了蘇元娘。
蘇元娘瞧見這一幕心裡更是感動的很。
相較於其樂融融的蘇家,程家則是氣氛低迷。
程之元一大早就窩在程老太君懷中哭鼻子,更是抽抽噎噎道:“……娘娘,我在書院被蘇軾與蘇轍那兄弟兩個欺負了也就算了,可昨日爹爹知曉這事兒L後,還把我狠狠罵了一頓,直說我不中用!”
“他們有兩個人,我隻有一個人,哪裡敵得過他們兄弟兩個?”
“他們日日欺負我,我念書都不能專心!”
程老太君從前被程老太爺保護的極好,養尊處優不說,更是個拎不清的。
她一聽說這話,便將程之元摟在懷裡,左一句乖孫右一句乖孫哄著,更是道:“彆哭,我待會兒L狠狠訓你爹一頓。”
“你那兩個表弟也是的,都是自家表兄弟,不幫襯你算了,竟還欺負你?”
“養不教父之過,那蘇洵一看就不是好東西,也難怪當初你爹死活不同意你姑姑與他的親事。”
“嗬,我看那蘇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把你姑姑都帶壞了……”
她如今對程氏可謂意見頗大。
她從前就覺得生女兒L沒什麼用,出嫁之後就是彆人家的人了,為此,程老太爺在世時沒少說她。
但如今她越發覺得自己想法是對的,這程氏出嫁之後胳膊肘朝外拐,儼然忘了自己姓程,再加上“夫死從子”的老思想,如今她對程氏也是一肚子意見。
程之元陪在程老太君身邊又是賣委屈,又是阿諛奉承的,總算從程老太君手上又哄了二貫錢。
假期一晃而過,蘇轍與蘇軾再次離家時已沒了上次的不舍與哀愁。
蘇軾想到程氏給自己準備的黃糖足足有三包,笑的是合不攏嘴。
至於史無奈,那更是笑的嘴巴咧到了耳後根,對他來說,到了天慶觀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玩耍。
人更多!
地方更大!
豈不是更好玩?
所以等史無奈到了天慶觀,見過張易簡道長後,就像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似的,這裡看看,那裡瞧瞧,更是連連讚歎。
不過當他聽說蘇轍與蘇軾所住的寢間沒地方住時,卻是小臉一垮,怎麼都笑不出來。
倒是蘇轍心裡忍不住鬆了口氣。
若真的與史無奈同住一室,隻怕一晚上都是睡不好的。
前來帶路的小道士更是道:“……‘丙’班的寢間都住滿了,唯有隔壁還有位置。”
史無奈向來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隻道:“有位置睡就行了。”
蘇軾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道:“程之元就住
在隔壁了。”()
尋常寢間都是住的十個人,唯有隔壁住了六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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