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說這兄弟兩人的手被凍的通紅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豬蹄子了。
郭夫子心下微動。
其實他很早之前就聽說過蘇家兩兄弟的名聲,這兩人在眉州有神童之名,卻絲毫不以此為榮,依舊兢兢業業念書。
他膝下無子無女,的確有收徒之心,卻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的。
看到這一幕,他恨不得衝出去與這兩個小子說收他們為徒。
可走到門口,他剛打開門,就有一陣冷風吹來,頓時將他吹的清醒過來:“……這麼冷的天,若是這兩小子能堅持十天再說吧。”
“他們兩個從小在蜜罐裡長大,興許過個一兩日就放棄了。”
“就算他們想堅持,我看他們家裡人也不會答應的。”
他雖嗜酒如命,卻是聰慧過人,看得出來蘇洵對他這個夫子不是很滿意。
蘇轍正提筆寫字寫的正起勁兒L,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發怔的郭夫子,忙笑著道:“夫子,您怎麼起來了?”
他很快會過意來,道:“是不是太冷了,您睡不著?”
“您等等,我這就去告訴青山哥哥給您拿幾床厚褥子來。”
他這話剛說完,就一溜煙跑開了。
郭夫子不好意思的同時隻覺得蘇轍這孩子可真是招人喜歡啊,長得好看,又聰明貼心,以後定大有所為。
倒是愣在原地的蘇軾,臉上雖掛著笑,但他卻能發現這崽子的笑並未觸及到眼底,一看就是心裡有幾分怪他。
這小子就遠不如他弟弟會來事兒L。
索性就看在蘇轍的份上,將這小子也收到麾下當徒弟好了,權當買一送一,反正一個徒弟也是收兩個徒弟也是收,不收白不收。
心氣極高的蘇軾若知曉郭夫子這樣想,定氣的頭也不回就跑了。
當然,這等話,郭夫子怎會告訴他?
很快,蘇轍就帶著那個叫青山的書童跑了回來,不光青山手上抱著兩床厚褥子,蘇轍手上更是端著早飯。
蘇轍更是笑眯眯道:“夫子,廚房那邊沒想到您會這樣早起來,所以沒有專程為您做早飯,您就先隨意吃些,墊巴墊巴。”
“我與廚房說了,今日天氣冷的厲害,您昨晚又喝多了酒,最好能吃一碗羊肉粉絲湯暖暖身子。”
“羊肉切的薄薄的,用砂鍋燉的軟爛,裡頭再加上芫荽和蔥花,一口下去,整個人都跟著暖和起來。”
“您還想吃什麼?我去與廚房說一聲。”
說起來郭夫子在白馬書院並不親自教授學生,他教的可是夫子。
白馬書院的幾個夫子學問一般,能夠教書育人全靠郭夫子,他們有不懂得就來
() 問郭夫子。
正是因此(),所以郭夫子在白馬書院地位非同一般。
郭夫子被蘇轍說的饞蟲都勾了出來?()_[((),咽了口口水道:“你想的很是周到,我中午就吃羊肉湯吧。”
一旁的蘇軾見狀,也想要開口說話。
可蘇轍與他兄弟連心,他還未開口,蘇轍一個眼神掃過去,他就乖乖閉上了嘴。
郭夫子是極聰明之人,隻道:“蘇軾,你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蘇軾麵上的笑容比起方才來多了幾分誠摯,隻道:“夫子,我也想喝羊肉湯。”
“我,我最喜歡吃羊肉啦!”
蘇轍:……
唉。
他還是沒攔住。
郭夫子想了想,索性吩咐青山道:“既然這樣,你要廚房給他們兩個也一人送一碗羊肉湯好了。”
頓時,蘇軾麵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多謝夫子,多謝夫子。”
蘇轍沾了蘇軾的光,中午就吃上了噴香的羊肉湯。
甚至一連幾日,青山都給他們送了好吃的。
他覺得郭夫子對他們兄弟兩人的態度正在一點點改變,可謂勝利在望。
蘇軾卻是恬不知恥道:“……八郎,你得好好謝謝我,正因我那日找郭夫子要了一碗羊肉湯,所以才讓他明白他不能一人吃白食。”
“不過郭夫子每日的夥食可真好,雞鴨魚肉每日不重樣,難怪他長得胖乎乎的。”
蘇轍笑了笑,連連稱是:“對,都是你的功勞。”
“郭夫子對我們這樣好,我們得加把勁才是,這樣才不辜負他。”
他想的是趁熱打鐵,隻是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沒過幾日,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覺得自己好像病了。
雖身上並未發熱,但腦袋卻是暈暈乎乎,整個人更是沒什麼精神。
他知道大概是吹了冷風受了涼的緣故。
但他還是想著再堅持下,畢竟勝利就在前方,他擔心郭夫子以為他在故意裝病。
他每日都靠喝薑湯驅寒。
很快就到了十月底,這日蘇轍與蘇軾剛起身,就聽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六郎,八郎,我來看你們啦!”
“我可想你們啦,你們想我嗎?”
即便這人尚未露麵,蘇轍就知道來者是史無奈。
果不其然,下一刻史無奈就闖了進來。
他手上拎著好幾包油紙,更是笑容滿麵:“六郎,八郎,我給你們帶了好多好吃的,有糖油果子,糖炒栗子,豬肉脯……你們快來吃。”
蘇轍很是高興:“無奈哥哥,你怎麼來了?”
史無奈笑著道:“書院放假了,所以我來看看你們。”
當日他前去北極院念書全然是因為蘇轍兄弟兩人,如今蘇轍兄弟兩人不在,他隻覺每天度日如年:“你們在這裡還習慣嗎?”
“有沒有人欺負你們?”
() “若是有,今日我替你們報仇!”
蘇轍與蘇軾對視一眼,雙雙搖頭。
若真說欺負他們的人,整個白馬書院除了郭夫子還能有誰?
蘇轍兄弟兩人與史無奈略說了幾句話,則要去郭夫子院子裡繼續抄書。
史無奈直說自己閒著也是閒著,便要與他們一起過去。
他原以為蘇轍兄弟兩人是坐在屋子裡抄書的,卻萬萬沒想到是在冰天雪地裡是抄書,不多時,他就見著蘇轍手和臉都凍紅了,雖說還是怪好看的,但更叫人覺得心疼。
這個郭夫子真不是個東西!
他便坐在一旁勸道:“六郎,八郎,你們兩個天資過人,在哪裡念書不是念?”
“在眉州,這白馬書院是拍馬都及不上青城書院的。”
“我聽說連程之元都去了青城書院,你們不如也去青城書院好了,免得在這兒L受這窩囊氣!”
這話是一字不落傳入到了屋內躺在被窩裡的郭夫子耳朵裡去了,他豎起耳朵,想聽聽蘇轍與蘇軾倆兄弟會如何接話。
下一刻,蘇轍就道:“青城書院有青城書院的好,白馬書院有白馬書院的好。”
“無奈哥哥,你也不是三五歲的小孩,在白馬書院說青城書院如何如何好,是不是不大合適?我與六哥心意已決,這等話你就彆再說了!”
史無奈隻覺得蘇轍平日裡看著挺聰明的,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卻是這樣執拗,沒好氣道:“八郎,若那郭老頭一直不喊停,你們就要一直這樣耽誤下去嗎?”
“你知不知道,如今程之元得意成什麼樣子,話裡話外說你們兄弟兩人放著青城書院不來,去什麼白馬書院,說你們兩個腦袋有問題了!”
蘇轍淡淡一笑,道:“嘴長在彆人身上,他們怎麼說,我如何控製得了?”
史無奈卻是又急又氣,一時情急,竟上前抓起蘇轍的胳膊道:“八郎,如今可不是犯傻的時候。”
“如今你們剛中了秀才,正是該加油努力的時候,旁人都在勤學苦讀,你們卻整日在地上畫畫,這哪裡能行。”
說著說著,他卻覺得不對勁起來,突然高聲道:“呀,八郎,你身上怎麼這樣燙?你該不會是病了吧?”
他這話音剛落下,蘇軾也忙湊了過來,那自己冰涼涼的小手探了探蘇轍的額頭,也跟著叫了起來:“八郎,你的額頭怎麼這樣燙?”
正躲在被窩裡偷聽他們說話的郭夫子也顧不上偷聽,連忙出來,又是將蘇轍抱進屋,又是要青山快點請大夫。
期間史無奈聞到郭夫子身上的酒味兒L,更是來氣,喋喋不休道:“郭夫子,您怎麼能這樣子?”
“這麼冷的天,您躲在床上睡覺,卻要八郎他們在雪地裡抄書,您的良心難道就不會痛嗎?”
“要是八郎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您就是殺人凶手知不知道?”
“真是的,我長到這麼大,還從未見過您這樣的人,您若不願收他們為徒直說就是了,何必這樣折騰人……”
他像是炮仗似的,活力十足。
蘇轍卻衝他揮揮手,有氣無力道:“無奈哥哥,你彆怪郭夫子,是我自己不懂事。”
“前幾天我病的都沒有這樣嚴重,原想著靠薑湯壓一壓就好了,不曾想沒壓住。”
說著,他更是看向郭夫子,麵含歉意:“夫子,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您也彆怪無奈哥哥,他是一時間太過著急,所以才口不擇言的。”
郭夫子微微一愣。
他知道蘇轍懂事早慧,卻萬萬沒想到這孩子會懂事成這樣子,若他一早知道天底下竟有這般好的孩子,早就聽了故去爹娘的話成親生子了。
他囁嚅道:“我,我……”
他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史無奈卻道:“郭夫子,您是不是覺得很對不起八郎?”
“既然這樣,那您就趕快收下八郎他們為徒吧?正好將功補過了!”
“八郎一向寬宏大量,想必也不會與您一般見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