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眾人是齊齊上陣,紛紛勸蘇老太爺以後少飲酒,更不必侍弄他那片菜園子,蘇老太爺是連連訕笑,並未答應,也未拒絕。
眾人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蘇老太爺是既割舍不下美酒,又割舍不下他那片菜園子。
等著翌日蘇渙出發之前,更是對著蘇洵等人是千叮嚀萬囑咐,直道:“……以後在正院多放兩個丫鬟婆子,可不是爹不願意就能按他性子來的,他如今年紀大了,得多注意些才是。”
“前兩年我在閬州也置辦了些產業,今年應該能看到收益,今年年底我捎回來的銀錢應比往年多上一倍,所以銀錢方麵你大不必擔心。”
蘇洵聽聞這話連連拒絕,直道:“二哥,不必了,如今昭娘所開的紗縠行生意是蒸蒸日上,家裡不缺這點錢……”
缺不缺是一回事,可我給不給又是另外一回事!蘇渙的眼神落在跟在蘇洵身後的程氏,王氏與幾位侄兒L侄女的麵上,含笑道:“我離家多年,一直是你們在照顧爹爹,我能做的也隻有多捎些銀錢回來,如此,我心裡才能好受些。”
“若是你們連這些都不肯收下,隻怕我夜裡都睡不踏實。”
“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蘇洵隻能稱是。
當年紗縠行並未開起來之前,蘇家日子艱難,都是靠蘇渙捎回來的那些銀錢度日。
如今的他操持起庶務來對銀錢格外敏感,知道以蘇渙的俸祿每年捎回來大半,剩下的銀錢要養活蘇渙一大家子人,隻怕是捉襟見肘。
蘇渙又對著蘇轍等人叮囑了幾句:“……縱然蘇家在眉州仍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下一輩還是要看你們,唯有你們勤學苦讀,出人頭地,蘇家才能長盛不衰。”
蘇轍兄弟四人齊聲稱是。
眾人是戀戀不舍送走了蘇渙,若說誰最舍不得,那就是蘇軾。
蘇軾之所以對“神童”的名頭如此在意,是因他打從小時候就時常聽人說起蘇渙來,說蘇渙如何如何聰明,如何如何勤奮,如何如何得官家看重,據說當年蘇渙中了進士得官家青睞封官的消息傳來眉州,整個眉州都轟動了。
所以從小到大,即便他並見過蘇渙,卻仍是對這位傳說中的二伯父極為崇拜。
對。
就是崇拜。
蘇渙在老宅的這些日子,蘇軾時常拿著功課前去請教蘇渙,更對蘇渙從前的學習方式信奉不已。
那就是抄書。
書讀百遍。
其意自見。
所以蘇軾見蘇渙離開,很是不舍,他與蘇轍在正院陪了蘇老太爺用飯後,回去的路上是悶悶不樂:“……我聽說二伯父的生辰快到了,原還想給二伯父挑上一份生辰禮物。”
“可惜,還未等我給二伯父挑好禮
() 物,他就走了!”
如今他也算是半個生意人。
為何說半個,是因他與蘇轍一樣,在暗中出謀劃策,那啟蒙小卡片一經推出就銷售一空,不光風靡眉州,四川等地,短短幾個月,就連汴京各地都有了。
蘇軾自是賺的盆滿缽滿。
也不是沒有彆的書商眼紅,想要分一杯羹,隻是他們一個個到底是成年人,所推出的啟蒙小卡片是站在大人的角度,壓根不如蘇軾推行的卡片好。
蘇軾本就是個極聰明之人,很多事情隻看他想不想做好而已。
更不必說還有蘇轍在背後替他出謀劃策。
比如,像公雞的小卡片上粘上幾根真雞毛。
比如,像花的小卡片上粘上一朵枯萎的花兒L。
又比如,像《三字經》這等啟蒙卡片上並不是畫著惟妙惟肖的小人,而是表情誇張的簡筆畫,也就是後世俗稱的漫畫……
這套小卡片一經推出,可謂風靡整個北宋。
甚至那些厭學的孩子即便不想學習,衝著卡片上的畫也想要收集一套,可謂供不應求,在汴京,這樣一套啟蒙卡片甚至被炒到三百文。
蘇軾繼蘇轍之後,也成了小富婆。
他是個喜歡略喜歡顯擺的性子,閒來無事就去打聽蘇轍在程氏那兒L存了多少銀錢。
若是自己落後蘇轍太多,則開始絞儘腦汁想著再研究出什麼啟蒙卡片,尋常人隻以為這兄弟兩人是在比賽著較勁,可蘇軾唯獨對蘇轍說了實話:“……爹爹說了,你攢錢是為了以後買宅院娶媳婦,不光為自己攢錢,也在為我攢錢。”
“我是你哥哥,哪裡需要當弟弟的替我攢錢?所以我們兩個攢的錢得一樣多,免得以後你想著貼補我!”
蘇轍聽聞這話是哭笑不得,道:“六哥,如今你賺的錢比我多多啦,怎麼就沒想著多攢些錢,到時候好補貼我?”
蘇軾一聽這話自是神色嚴肅:“這怎麼能行?八郎,你不是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嗎?”
“君子喜歡錢得靠自己,不能光想著靠彆人!”
“再說啦,我那些錢還得買好吃的了!”
自他賺錢後,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潤起來,已不再光滿足眉州美食,甚至還托人從汴京買糕點,零嘴和糖果回來。
不過,他向來是個好孩子,可不會吃獨食,每每買什麼好吃的,總是大家一起享用。
暫不提這些,蘇轍見蘇軾難過成這樣子,隻道:“六哥,二伯父知曉你有如此孝心就已經很開心了。”
“再說了,你選好了禮物後,與爹爹的信一起送去閬州去就是了。”
蘇軾仔細一想,這才好受些。
他們兄弟兩人又陪著蘇老太爺兩日,確信蘇老太爺徹底無礙後,又重新住到了白馬書院。
與從前郭夫子高壓教學強度不一樣的是,如今郭夫子閒來無事就帶他們出去走走看看,說是領略四季變幻,觀察觀察老百姓的艱難與辛苦,如此一來,興許
對學問有更深層次的了解。
能夠出去玩耍,蘇軾彆提多開心,卻是私下偷偷與蘇轍閒話起來:“……八郎,你說師傅是不是因為長得太胖了,所以這才帶我們出來走動走動?”
如今正值夏末初秋,師徒幾人正在湖邊。
微風習習,吹的人很是舒服。
還未等蘇轍接話,蘇軾又低聲道:“好像也不對,畢竟師傅一直都挺胖的,原先也沒見師傅帶我們出來走動。”
“我猜大概是師傅見如今湖麵結了蓮蓬,師傅想帶我們來湖邊摘蓮蓬吃!”
他自覺自己聲音小小,誰知道這話還沒落下,前麵就傳來了郭夫子的咳嗽聲,更是道:“你們彆以為說我壞話我就聽不見,我還沒到七老八十了!”
相處這麼長時間,蘇軾是一點都不怕郭夫子,正色道:“師傅,難道我這話說錯了嗎?”
“您不是帶我們出來摘蓮蓬的嗎?”
說著,他看向不遠處快步走來,手中捧著好些蓮蓬的青山道:“那真是太可惜了,青山哥哥摘了這麼多蓮蓬,您不吃,我們三個人哪裡吃得完?”
郭夫子一聽這話,連忙道:“誰說我不吃?”
說著,他看著蘇軾,正色道:“你這孩子,比蘇轍還大上三歲了,怎麼還這樣調皮?多跟你弟弟好好學學!”
他們師徒兩人是你來我往,蘇轍在一旁看的直笑。
當然,蘇轍也是半點沒閒著,邊剝嫩蓮蓬吃邊與青山交代道:“青山哥哥,不如咱們再摘些蓮葉回去,曬乾了做八寶飯或荷葉雞吃都可以,我覺得師傅肯定會喜歡吃荷葉雞的。”
“還有蓮蓬,到時候也可以剝出來曬乾,到時候煮粥吃。”
“師傅常年喝酒,肝火重,多吃些這些清熱解暑的食材是最好不過。”
青山是跟隨郭夫子多年的書童,並非外人,也知道蘇轍正是杏花樓那些新菜的幕後推手,隻聽到菜名,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八寶飯又是什麼?從前我隻吃過甜的八寶飯,難不成荷葉還能做八寶飯吃?”
“這是自然,有甜的八寶飯,也有鹹的八寶飯。”
“用上好的羊肋排燒好,倒入雞湯,上麵澆上浸泡好一夜的米,小火將米煮熟就可以用了,一口下去,米飯中有羊肉的醇香,裡頭再加上蘿卜,芫荽和蔥花,味道真是一絕。”蘇轍笑著解釋,這就有點像是後世的羊肉手抓飯,隻是如今並無洋蔥與胡蘿卜等菜,這八寶飯裡頭得加入多種香料,故而取名八寶飯。
這下不光青山直咽口水。
就連郭夫子與蘇軾也是口水直往外冒,更是道:“不過這乾荷葉該怎麼用?難道最後加進去嗎?”
蘇轍搖搖頭,笑道:“自然不是。”
“八寶飯裡頭的羊肉不比炙羊肉,燒羊肉,若是羊肉的膻味太濃,則太過奪味,這乾荷葉是用來煮水後清洗羊肋排的,用來焯水的。”
說著,他看向郭夫子,道:“師傅,您向來無肉不歡,平素用乾荷葉煮茶喝也是好的。”
這話,郭夫子可聽不進去,隻連連道:“先不說這些,咱們什麼時候吃你說的這羊肉八寶飯?”
“聽起來很是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