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雨打芭蕉,夏花垂顏,籠罩一層仙境般飄渺的霧氣。
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纖長,握著竹製的傘柄,有幾分說不出的韻味。
池荇隻觀察著他虎口處一點小痣道:“弄清楚了,林鹿被翎王利用的骨頭渣子都不剩。確實是翎王佯裝不知林鹿身份,卻背後將他所屯軍械全數拿走了,隻是不知如今是否有反心。”
溫暨望虛虛看向翻墨天幕:“我已派人送了信過去,半月後我與他在滄州一敘。未來怎樣,屆時自見分曉。”
“朝廷這邊可安排好了?”
查案找線索這種事,池荇尚且幫得上忙,但換成朝中要事、罪臣問責,她便無能為力了。
“晟昭帝日日瘋魔一般既不煉丹,又不肯出煉丹房,應當再掀不起什麼風浪。現下朝廷已經基本恢複,待我走後自有有幾位閣老坐鎮。翎王的事情不能再拖,三日後我就啟程。”
他垂首看向身量將將與自己肩膀齊平的少女,叮囑道:
“晟昭帝如今雖半瘋半醒,但不能保證他不記恨你戳破他的美夢,我離開的日子你要萬事小心為上,若他刁難,你可以找周嬰父子從中斡旋。
王源派去驪國的人過些時日也該傳來消息了,無論他是否查出你中了什麼毒,有沒有解藥,都要第一時間遞消息給我。”
池荇心不在焉地一直點頭。
明明他才是要去以身犯險的那個,怎麼反過來擔心起自己了。
“放心吧,即便短期內找不到解藥,也有孫院判幫忙壓製毒性,他都說過了,至少可以保下我的命。”
“倒是你,到了滄州切記萬事小心,你那位皇叔絕不簡單。”
……
池荇怎麼也沒想到,溫暨望僅離開四日,她自己就進了昭獄——四舍五入做了林鹿的鄰居。
幸虧昭獄男女分彆關押,她至少不用日夜麵對他。
昭獄內沒有窗,她不知自己被關了多久,隻能靠著冰冷的石壁回想自己被押來之前的事。
自從揭穿林鹿身份後,太後娘娘作為翎王的生母,一直被囚禁於慈寧宮中。
她與周嬰也幾番去問過話,太後堅稱自己對林鹿的計劃毫不知情,更不覺翎王會有造反的野心。
晟昭帝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堅持要以太後為餌誘翎王隻身赴開陽請罪。
池荇覺得他好像蠢得越來越離譜了,若是翎王有反心且留了親娘在開陽,就是擺明了不在乎太後的死活。
晟昭帝自己漠視親情,手足、發妻、親子都可以殘害,為何認定翎王定會孝敬?
今日晌午,池荇本是照例去慈寧宮詢問翎王之事,卻發現整個慈寧宮異常安靜,門口守著的禁軍也不見了。
她心中警鈴大振,直覺告訴她其中有詐,腳卻不聽使喚地邁進了慈寧宮。
——即便有詐,她也必須第一時間確認太後娘娘的安危,若是她此時出事,翎王極有可能借此起兵。
但凡還有一絲可能,她都該試試。
日頭正大,蟬鳴陣陣,慈寧宮中夏花絢爛,卻始終不見一個人影。
池荇揪著一顆心行至佛堂門前,心中不安更甚,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推開佛堂的門。
那個慈眉善目的一國之母沒有如往常一樣跪在蒲團上誦經,她此時倒在佛堂正中,胸口插著一把小巧匕首,血流了滿地,已經乾涸。佛龕裡的觀音慈悲而平靜地注視著地上那個早無氣息的可憐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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