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突然靜下來,一陣詭異的安靜後,螻蟻們發出震耳欲聾的呼聲:“皇後娘娘千歲千千歲。”
她來了?
林鹿眼前出現一對素白皂靴,熟悉的聲音從高處落入林鹿耳中:“今日大吉。”
池荇一襲粗麻白衣,如瀑墨發隨風輕揚,日光照射在她未施粉黛的麵上,紅唇更紅,黑瞳更黑,穠麗卻不嬌柔,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風采,令見者不自覺臣服。
她垂眸看著地上狼狽的林鹿,背後響起金屬劃過地麵的摩擦聲。
一陣刺眼反光後,台下百姓才看清池荇手中之物,均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爆發出一陣歡呼:
“皇後娘娘威武!”
“鋤奸佞,守清平!”
池荇右手從身後拖出的,是一把幾乎與她腿根高度齊平的鬼頭刀,五月下旬己蒸騰熱氣的河邊,硬生生被它割開一條寒淵,絲絲涼氣爬上人們耳後。
鬼頭刀,刀如其名,刀長而重,極鋒利,刀柄上刻有一隻鬼頭,是菜市口劊子手專用,送君入鬼門,生死兩茫茫。
今日卻提在一國之後手中。
林鹿直覺眼前寒光一閃,他用儘全力仰起頭,眼球幾欲脫眶:“你……你要親自動手?”
他曾幾次懸劍與池荇細膩白滑的脖頸之上,卻未曾想過今日換她執一把鬼頭刀取自己性命。
前所未有的恐懼與挫敗席卷了他。
池荇仰首看看日頭,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前國師林鹿宣揚□□,禍亂朝綱,謀害皇室與忠良,私藏反心,願盛國萬民與我同化此刀,斬奸除惡,願我盛國再無此等奸邪之人。”
她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說罷,她鄭重高舉鬼頭刀,凜冽刀鋒反射出肅殺氣息。
死亡逼近,林鹿開始掙紮,“不是,不是,我是除昏君,我……”
台下女童的雙眼被母親捂住。
池荇重重揮下,罪人的血液飛濺,讓她身上白衣斑駁。
池荇看都沒看一眼地上屍體,轉身離開。
結束了,十年隱姓埋名,在仇恨中翻湧的人生結束了。
池荇坐上了回宮的轎輦,隻將染血的外袍換下,擦去麵上飛濺來的血點。心頭是意外的平靜,甚至聽不見祭台上刑部官員一條條宣讀林鹿罪狀,也聽不見路過林鹿從犯囚車時的哀嚎。
宮中還有兩輛囚車等著她送走。
一輛是為晟昭帝準備的,溫暨望答應了翎王的要求,用晟昭帝換取西原和平。
另一輛是為翎王準備的,也許在他眼裡,那並非囚車,而是送他看盛國大好山河的順風車,坐上它,他便可以歸隱田園,悠然餘生。
池荇輕笑一下。他們理應同林鹿一樣,受萬民唾罵,斬首示眾,不過她為他們二人安排的結局,也並不比斬首好些。
今日百姓都聚集在鄱湖邊,鮮有人注意到宮門正前的兩輛製作精良的馬車。
翎王被人推出,正遇上池荇停轎。
翎王今日一身尋常書生打扮,月白長衫,手執素扇,儒雅閒適地坐在輪椅上,正與溫暨望說著什麼。
池荇看著叔侄二人,想起曾經溫暨望對自己說,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養出的翎王的代替品。
可翎王自私、冷漠,縱是文采斐然,也不掩小民本性;而他,清正,懷民,今日一身帝王常服,舉手投足已顯王者氣度,翎王根本不配與他相提並論。
池荇起身行禮,指著兩輛馬車道:“翎王殿下可滿意此車?是宮中今日加班加點為二位打造的。”
翎王順她視線看過去,見隻是普通規製,有些失望道:“世間今日之後再無翎王,在下不過山野間一草民爾。不過這車窗扉為何開得如此小?”
池荇無辜道:“溫草民,您弄錯了,這並非您的車,後麵這輛才是。”
翎王聽她所言心中不悅,何為“溫草民”?
他抿唇不語,看向第二輛馬車。馬車四麵密不透風,仿佛一個大木箱子,連個孔洞也不見,更彆提窗戶。
池荇道:“您放心,這車特彆結實,絕不會有刁民來冒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