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個好孩子，這幾年下來，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萌萌也被她教得很好。
多機靈啊！臨危不懼，老爺子越想越喜愛。
“喂。”他重新打了楚先生的電話，“給小南把婚禮準備上。”
“爸？”
“他們很快會結婚。”楚老爺子沉聲道。
不就是低頭嗎？他才不是做錯事不承認的慫蛋！
五天後，楚老爺子出院。
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到楚沐南住的小區。
當初楚沐南不給他看孩子，他就找到地方，自己悄悄地看，算是熟門熟路了。
“叮咚。”
“叮咚叮咚。”
按門鈴好一會兒，沒有人開門，楚老爺子後知後覺，該不會沒有人吧？！
今天周三，楚沐南上班，萌萌上學，韶音也不在家？！
他站在緊閉的門前，感到一絲絲尷尬。隨即，拿出手機，給楚沐南打電話。
“爺爺。”電話很快接通。
“你家沒人？”楚老爺子問道。
楚沐南驚訝道：“您去我家了？有什麼事嗎？”
有事，而且是要緊事。楚老爺子抿了抿嘴唇，做了下心理工作，清了清嗓子，才道：“我來賠罪。”
電話那頭有兩秒鐘的安靜。
“爺爺？”楚沐南過於驚訝，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站在窗前，“您認真的？”
楚老爺子哼了一聲。
“那我給音音打電話。”楚沐南的眼底流露笑意，“我馬上就回去，您稍等。”
楚老爺子又哼了一聲：“密碼！”
房門是密碼鎖，楚沐南說出密碼，道：“您先進門休息會兒，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他立刻給韶音撥打。
“爺爺來了。”電話接通後，他說道：“來催我們結婚。”
電話那頭，韶音挑了挑眉：“催我們結婚？”
楚沐南忍不住笑出聲，點點頭：“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我半小時後回去。”韶音道。
她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家的，但今天有個客戶要見，剛剛從客戶那裡出來，打算逛逛商場，給萌萌買件禮物。
萌萌是個心思細膩的小朋友，尤其喜歡收到禮物，她跟楚沐南經常會送他禮物。有時候是文具，有時候是衣服，有時候是自己做的手工。
今年他生日的時候，韶音做了個筆筒送他，上麵畫著一家三口的Q版合照，他可喜歡了，還拿去學校炫耀。
禮物是打算周末送他的，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再買。
半小時後，韶音回到家。
邁入客廳，就看到沙發上坐著的楚老爺子和楚沐南。
“爺爺。”她淡淡叫道。
楚老爺子臉上是嚴肅和刻板，但心裡微微提起，點了下頭：“嗯。”
頓了頓，“你回來了。”
韶音挑了挑眉，道：“是，剛見完客戶。”
說完，回房間換衣服。
五分鐘後，她走出來。楚老爺子信奉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於是沒有寒暄，張口就道：“你跟阿南，該結婚了。”
韶音在沙發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等了兩秒鐘，不見老爺子說下文，於是便道：“我不配。”
這一下把楚老爺子氣笑了：“彆說氣話。”他沉吟了下，說道：“當初是老頭子小瞧了你，你把孩子教得很好，也配得上小南，夠資格做楚家的媳婦。”
韶音也笑了：“是嗎？”
“是。”楚老爺子道。
韶音垂眸，慢慢飲完一杯水，才淡淡道：“但楚沐南沒資格做我安家的女婿。”
楚老爺子愣住了。
慢慢的，怒意湧上來：“你說什麼？！”
韶音看了一眼楚沐南，說道：“他家裡親戚極品，傲慢，不尊重人，經常對我指指點點，我不想跟這樣的人結婚。”
被嫌棄了的楚沐南，低著頭，不語。
如果是三年前，他會慌。
但是現在，他們一家三口，開心地生活了三年，他早就不慌了。
除了一張證，他們跟尋常家庭沒什麼不同。他相信她不是真的嫌棄他，所以他一點都不慌。
“你！”楚老爺子的臉色變了。他都已經放低身段，來向她賠罪，她竟然蹬鼻子上臉！
站起身，想走，又舍不得。萌萌已經三歲了，還以為他是壞人……
“對不起。”臉上皺紋抖動，顯示著他說出這句話的艱難，“老頭子為當年對你不尊重，向你道歉。”
楚沐南驚訝抬頭，沒想到爺爺真的低頭了，但他很快收起臉上的表情，又低下頭去。
爸爸的經驗告訴他，想要過得好，裝傻、扮慫、彆搶風頭。
“嗯。”韶音淡淡點頭。他道歉，她就要接受嗎？他的一句“對不起”，就這麼值錢？
“我並不在乎你看不看得起我。”她慢慢坐直身體，微抬下巴，眼神並沒有多少敬重，“因為我也看不起你，並且我知道，你同樣不在意這一點。”
楚老爺子滿眼驚愕，幾次張口欲言，又都忍住了，想聽聽她會說什麼。
“三年前，我每個月收入八千到一萬二不等，足夠租一間房子、給自己交基礎社保、給萌萌買紙尿褲，養活我們母子兩個人。”
“現在，我年收入百萬左右，不僅能夠養活我們母子兩個，還能夠聘請阿姨照顧我們，並給萌萌讀不錯的學校。”
“等萌萌長大，我能給他的東西，或許比不上楚家，但一定不會少。”
“萌萌不一定看得上楚家。”
“他自己是個聰明的孩子，想必您也讚同這一點，他以後會有自己拚搏的領域，沒有楚家也能過得精彩快樂。”
“我為什麼要嫁進楚家？”她發出靈魂一問。
楚老爺子心中猶如海嘯衝擊，一浪又一浪，令他啞口無言。
他原以為自己屈尊紆貴，向她低頭，能讓她答應跟小南結婚，從而自己可以獲得親近重孫的機會。
現實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是他傲慢了。
“我還是小瞧了你。”老人家聲音消沉，透著失落和疲憊，“想怎麼樣，你們隨意吧。”
他站起來，拄著拐，久久沒挪動步子。
良久，他抬起頭道：“你很好。小南配得上你，是我給小南扯後腿了。”
他承認自己就是她口中那個極品親戚。
說完這句，他轉過身，步伐沉重地離去。
“我並不在意。”快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女人清澈堅定的聲音，“但如果您什麼時候認為，我和楚沐南結婚，僅僅是我們結婚，而不是嫁進楚家，我會發自內心地尊重您。”
那說明他是個真正開明的老人家，並不覺得錢財的加成使人高居一等。
楚老爺子身形一頓。
“不可能。”他緩緩地說，回過頭去，“孩子，人追求財富和地位，就是為了站在高處，獲得便利和特權。”
韶音微微一笑：“我知道，很多人如此。”
所以那些人不會獲得她的尊重。
當然，他們也不會在意。
她眼神澄澈，神情坦然，那是極通透的性格。一瞬間，楚老爺子想到三年前，他在楚沐南的彆墅裡，對她做出種種要求時，她也是如此，不卑不亢。
心中百味雜陳，真是個厲害的孩子。
“萌萌姓安，沒有辱沒我楚家的血脈。”最後，他說出一句，轉身走了。
韶音和楚沐南沒有結婚，但是楚老爺子已經不再單方麵倔強，到哪兒都不提萌萌。
相反，他去哪兒都提。不管誰跟他炫耀小輩，他都會提到萌萌：“我重孫更好看。”
“我重孫聰明極了，考什麼都是第一。”
“我家萌萌可孝順了，每次見我都給我糖。”雖然隻見了他一次，但也是每次！
他的老朋友們就問：“那你怎麼不帶他出來？”
“帶就帶！”楚老爺子嘴硬道。
回去後，就悄悄給萌萌打電話：“太爺爺被欺負啦，他們都欺負太爺爺，太爺爺好難過哇。”
萌萌是個善良又仗義的小朋友，問清楚情況後，就去給他撐場子了。
所謂的撐場子，就是應對一群老爺爺的稱讚、誇獎、考問、摸摸頭以及大紅包。
“你姓安？”很快他的姓氏被發現了。
萌萌點頭：“我跟媽媽一個姓。”
他喜歡媽媽，他要跟媽媽姓。
他還是個孩子，當然不會有人難為他。受到攻擊的，隻有楚老爺子。
“跟媽媽姓怎麼了？”楚老爺子用力拄著拐杖，義正言辭地道：“他媽媽基因好，懂不懂？”
孩子這麼聰明，反正他們楚家沒有這麼聰明的小孩，那一定是繼承了媽媽那邊。
“再說，媽媽不辛苦嗎？十月懷胎，你們誰懂？”他理直氣壯極了。
一群老朋友就嘲笑他：“那你讓你兒子改姓啊。”
“改就改！”楚老爺子怒道。當即給兒子打電話，接通後就說道：“去改姓！跟你媽姓梅！”
楚先生：“……”一把年紀了，還要改姓。
“知道了。”他道。
楚老爺子催促道：“現在就改！快去！改完拍照片發我！”
楚先生差點摔了手機。攤上這麼個爸爸，他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
*
萌萌五歲了。
一天，他在家裡轉悠了一圈，好奇問道：“媽媽，我們家為什麼沒有結婚照？”
“什麼結婚照？”韶音正在回客戶消息，聞言手指不停，連貫敲擊著鍵盤。
萌萌比劃道：“很大的，擺在桌子上，茶幾上，掛在牆上，很漂亮的結婚照。彆人家都有，為什麼我們家沒有？”
韶音笑了：“問爸爸去。”
“爸爸！爸爸！”萌萌跑到客廳另一邊，問正在給他安裝樹屋的爸爸，“為什麼家裡沒有結婚照？我朋友家裡都有的！”
楚沐南也笑了，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兒子倒在地上：“爸爸媽媽在等你。”
“等我？”萌萌被爸爸夾在懷裡，咯咯笑著。
楚沐南往不遠處望了一眼，漂亮的剪影正在喝茶，隻看上一眼，他心裡就滿滿的。
他笑著收回視線，低頭看著兒子說道：“爸爸媽媽一直沒找到帥氣的小花童。”
小花童？萌萌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了：“我！我！我帥氣！”
媽媽說他是天底下最帥氣的小朋友！
“對，所以爸爸媽媽在等你。”楚沐南看著親生的兒子，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