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的表情有一瞬的微妙。
白菜。蘿卜。南瓜。
很久沒見過這般清新的畫風了。不,應該說從未見過。
“他……積蓄如何?”
小灰已經掌握了何情的大量信息,聞言回答:“五枚銅錢。”
韶音的表情更微妙了。
有點窮啊。
他好歹也是身懷武功之輩,就算武功不高強,但是做個鏢師,給人跑跑腿,或者給有錢人家當隨從,總不至於窮成這樣。
“他好賭?喜歡喝酒?爛好人?手腳散漫?”
小灰沒有立刻回答。世界意識在補全“何情”的信息,它等數據不再浮動了,才整理出來,發送給韶音。
韶音從頭看起來。
看著看著,眉頭漸漸挑起,這個人的命運很有些坎坷。
父親早早就沒了,母親帶著他改嫁,但他繼父嫌棄他,把他悄悄帶出去丟了。那時候,他才四歲。四歲的何情,被一對老夫妻收養,但是他七歲那年,家鄉發洪水,瘟疫擴散,老夫妻相繼病死,他無依無靠,淪為乞兒。
過了兩年討飯的日子,他被一個小門派的掌門夫人看見,憐他眼神清明,於是說服掌門帶他回去。但是很不幸,這個小門派的弟子為了爭奪下一任門主之位,把整個門派都給搞沒了,他再次失去庇身之處。
這時的何情已經十五歲了,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因為會一點武功,他給人做了護院。主人家包吃住,每個月還給一兩銀子的月錢。他乾了半年,而後因為主人家的兒子搶了個姑娘,他看不過去,把姑娘放走了,再次陷入顛沛流離的生活。
十七歲那年,他與江湖人發生爭鬥,差點被人打死,被宋莊主救了。宋莊主本要帶他回山莊,但他拒絕了。臨走之前,宋莊主教了他一句話,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意思是,行俠仗義也是有講究的,不是看見不平事就要衝上去,能力範圍之外的事不要管。
他聽進去了,從那之後,就找了個寧靜的小鎮,在鎮子外麵的山腳下搭了間茅草屋,平時種菜砍柴為生,有點閒錢就打點酒喝,接濟一下貧苦老幼,再沒有跟人動過手。
“嗯……”
看完後,韶音沉默了。
原劇情中,何情是唯一一個因為萬梅山莊被滅門而去查探消息的人,發現恩人之女還在世,把她背下山竭力照顧。
這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她本來做點什麼,比如他癡迷武學,她便送他武功秘籍,他若是缺少趁手兵器,她為他尋來好刀好劍,他如果有打不過的仇人,她幫他報仇,他若是事業心重,她助他功成名就。
但是現在,他在一個小鎮的山腳下種菜砍柴,並且看上去閒雲野鶴、人淡如菊……
“送他金鋤頭!”小灰出主意道,“讓他用金鋤頭砍白菜!”
“送他銀編筐,讓他用銀編筐背蘿卜!”
“送他玉葫蘆,讓他用玉葫蘆給南瓜澆水!”
韶音黑臉。
什麼跟什麼!
小灰樂不可支:“誰讓他什麼都不缺。”
什麼都不缺?真的有人什麼都不缺嗎?韶音夾了夾馬腹,說道:“瞧瞧去!”
眼見為實。
她要親眼看看,劇情有時候會騙人的。
兩日後。
蘆花鎮上。
這是一個很小的鎮子,街道並不寬闊,道路兩邊的屋宇也不高大。路上行人倒是不少,大多穿著麻布衣衫,看上去灰撲撲的。韶音這樣一位穿著鮮豔紅衣,牽著神駿馬匹的少女,一下子吸引了鎮上人的目光,成為焦點。
她毫不在意,牽著馬兒緩慢走過,巡視著街邊的建築和行人。終於,找到一家規模勉強的客棧,說道:“住店。”
店裡的夥計還沒伺候過這麼神氣的馬,激動得臉都紅了,連連道:“好,好,姑娘請裡麵走。”
韶音開了個房間。沒有什麼一等間二等間,總共六間客房,都在二樓,全部空著,她隨便挑了一間住進去。
沐浴一番,稍作收拾,便起身下樓了。
“再往前一點,對,那個身前擺著一棵白菜,四根絲瓜的,就是何情。”
何情今天也在鎮上賣菜。
韶音一路頂著無數道目光,背著雙手,慢悠悠踱步到何情的攤位前。
低頭,打量。
青年穿著粗布衣裳,盤腿坐在攤位上,骨骼寬大,胸背寬厚,一副好體格。
根據小灰的信息,何情今年二十四歲,跟宋大哥一個年紀。
胡子拉碴,很是不修邊幅。可能因為懶,疏於保養,也可能因為窮,保養不起,總之皮膚粗糙,看上去有些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