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警察來到張弛身邊,向他了解情況,張弛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
其中一名警察剛好是負責黃春麗案子的,認出張弛之後,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怎麼這麼巧?先是黃春麗遇刺,現在又是鄭秋山遭遇車禍,怎麼兩次事件這小子都在現場。
心裡雖然嘀咕,可兩次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黃春麗的案子已經定性為刑事案件,而鄭秋山今晚隻是一起交通意外。
張弛協助調查之後,又簽了字,警察告訴他可以回家了,也是這時候,張弛忽然意識到自己再次無家可歸了。
張弛甚至懷疑自己變成了天煞孤星,父母雙亡,家人幾乎都死於一場車禍。剛認的師父還沒有來得及教給自己任何的本事就遭遇謀殺,變成了長眠不醒的植物人。
鄭秋山出於好心,讓他暫住在自己家,這才幾天,鄭秋山又出了事。是不是隻要和自己走近的人都會倒黴?自己就是掃把星轉世?張弛記得自己的前世,他和掃把星沒有任何的關係。
外麵的雨下得很大,張弛站在事故大隊的門口一時間不知應該何去何從。
民警小黎從裡麵出來了,她牽著鄭曉雯,鄭曉雯不停地哭,看到張弛她摔開小黎的手跑了過來,飛撲到張弛的懷裡,緊緊抱住他道:“張弛哥哥,你是不是……不管我了……是不是……”
張弛的眼眶熱了,他搖了搖頭,想說不是,可無論怎樣努力都說不出話來。
小黎歎了口氣道:“要不我先送你們回去。”鄭曉雯對所有人都表現得非常抗拒,唯獨相信張弛,鄭曉雯跟她媽媽聯係過,決定先帶他們離開事故大隊,把他們送回鄭秋山的住處,等明天一早,鄭秋山的前妻回到北辰,就會接女兒離開。
張弛有鄭秋山家的鑰匙,帶著鄭曉雯上了警車,小黎開車將他們兩人送到了家裡,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鄭曉雯靠在張弛的身上睡著了。
小黎停好車,張弛抱起鄭曉雯,他們一起小心地將熟睡的鄭曉雯送到了家,張弛將鄭曉雯放在了自己睡得那間房。
小黎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了,她決定今晚不走了,就留在這裡陪著這兩個孩子,一直等到鄭秋山的前妻到來。
張弛開始著手收拾他的東西,雖然鄭秋山出車禍隻是一場極低概率的時間,可張弛仍然感到有些自責,他甚至認為是自己的到來改變了鄭秋山的命運,是自己帶給了他這場噩運。
小黎看出張弛的悲痛,其實她也是一樣,鄭秋山不但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師父,為人古道熱腸,正直善良,這樣的人本不該遭到這樣的噩運。
小黎道:“肇事司機已經被控製住了,他喝了不少酒,酒後危險駕駛。”
張弛咬了咬嘴唇:“人渣!”他的雙手仍然在隱隱作痛,可比不上此時的心痛。
小黎道:“法律一定會還給我師父一個公道的。”
張弛點了點頭,他和小黎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兩人的師父都先後遭遇了不幸,一個已經不幸身亡,一個生不如死。
張弛已經收好了自己的東西,他想儘快離去,因為他害怕見到鄭秋山的家人,他害怕聽到悲痛欲絕的哭聲,害怕目睹生離死彆的痛苦。
小黎聽說他要走,輕聲道:“等師母來了你再走吧,如果曉雯中途醒了,我怕一個人應付不來。”
張弛沒有理由拒絕,他將自己的東西放下:“鄭叔讓我照顧她。”
小黎點了點頭,鄭秋山死前最放心不下得就是這個女兒,在他臨時前能看到的人隻有張弛,所以才會抓住張弛的手不放,這隻是因為鄭秋山深愛女兒,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對張弛的信任,當時的那種狀況他沒有選擇的,如果在現場的是自己,他也一定會將女兒托付給自己。
小黎本想勸張弛不必太認真,可想了想這個世界上多一個人關心鄭曉雯也不是壞事。
其實鄭曉雯還有母親,還有爺爺奶奶,還有那麼多的家人,自然會有人關心她照顧她。小黎道:“我師父經常提起你,誇你聰明懂事。”
張弛沒說話,感到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鄭秋山的前妻邱東晴在清晨六點鐘匆匆趕到,一夜未眠的她臉色非常不好,可從她的臉上並沒有看到太多的悲傷,她和鄭秋山早就沒了感情,離婚三年,離婚之前還冷戰了兩年,最後還是因為鄭秋山意識到無法挽回他的婚姻和家庭,方才簽了字。
邱東晴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陪同她前來的是她單位的男同事,也是她的未婚夫,兩人已經談婚論嫁了,她進門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女兒在哪裡?
小黎指了指裡麵的房間。
邱東晴根本沒有顧得上跟這個照顧她女兒一晚上的年輕人寒暄,推開房門就走進了小屋裡。她的到來驚醒了鄭曉雯,也讓睡夢中的鄭曉雯重新回到悲傷的現實中。
小黎和張弛聽到了鄭曉雯的哭聲,也聽到了邱東晴安慰她的聲音:“彆怕,媽媽回來了,沒什麼好怕的,一切都過去了。”
邱東晴的未婚夫打量著這破舊的蝸居,他的表情帶著不耐煩,時不時地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小黎和張弛都沒有說話,他們三人就這麼靜靜站著,氣氛顯得非常尷尬。
邱東晴帶著換好衣服的女兒從房間裡出來,直到現在也沒見她掉一滴眼淚,不知是因為她性格與生俱來的堅強還是因為她對鄭秋山已經徹底沒有了感情,即便是鄭秋山的死亡都不能帶給她的內心任何的波瀾。
如果愛不複存在,女人比男人更加無情。
邱東晴道:“女兒我帶走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什麼事你們可以直接跟我聯絡。”一舉一動帶著職業女性特有的乾練作風。
小黎接過了她的名片。
邱東晴將女兒的書包遞給了她的未婚夫,未婚夫又習慣性地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走!”邱東晴拉著女兒率先出門。
鄭曉雯向小黎和張弛擺了擺手:“小黎姐姐再見,張弛哥哥……再見……”含淚的眼睛裡充滿不舍。
張弛和小黎同時向她露出笑容,曉雯是他們三人中最友善的一個。
張弛來到陽台,目送著三人下了樓,上了樓前停著的一輛黑色本田雅閣,小黎也跟了過來,有些輕蔑地說:“有什麼了不起,帶著一塊高仿的歐米伽,開著一輛低配rb車,真以為自己是大款了。”
她為師父感到不平,師父死了,作為前妻的邱東晴哪怕流一滴眼淚也不枉夫妻一場,可她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悲傷。
張弛沒想那麼多,隻希望鄭曉雯能夠幸福,他把鑰匙交給了小黎,讓小黎幫忙處理。他不想住在這裡了,這裡的一切都已經變成了憂傷的記憶。
人世間最痛的不是生離死彆,而是生離死彆之後的記憶。
小黎問他去什麼地方,張弛說了一個距離學校附近的連鎖賓館,其實以他的條件完全可以去住校,按照班主任吳老師的說法,學校宿舍的大門永遠向他敞開著。
可距離高考沒幾天了,張弛不想麻煩,而且集體宿舍的環境並不適合看書,這種連鎖賓館,單人間的價格每天也就是一百二,張弛的賣房款還剩下兩萬多,短時間內還不需要為經濟發愁。
小黎把張弛送到了地方,有什麼最新情況會跟他聯絡。
鄭秋山的後事遇到了一些麻煩,他的家人來到之後,拒絕火化,提出許多不合理的索賠要求,他的前妻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跟單位鬨得很不愉快,葬禮也因此擱置下來。
張弛這邊距離高考卻越來越近了,距離高考還剩三天的時候,老師專門請家長過來開了一個動員會,學生就提前放學回去複習了
張弛是個例外,他最近住在附近的賓館,每天都在圖書館看書到放學才走,趁著通竅丹還在有效期,他對自己來了一個填鴨式的知識補充,幾乎將校圖書館他感興趣的書給看完了。
看書之餘,他也沒忘記鍛煉身體,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要變強,因為人間也同樣存在著莫大的風險。
除了每天早晨雷打不動的六公裡跑,他還會在下午抽空來到操場玩玩單雙杠等器械。
目前他的體重已經到了165斤,最新測量的身高給了他一個驚喜,居然到了164cm,也就是說他在這段時間長了2cm,看來醫院的骨齡測定也不準。
張弛輕鬆拉了三十個引體向上,鬆開單杠落在了地上,準備撿起書包離開的時候,發現遠處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看著自己。
張弛認出那中年人是天宇集團的總裁林朝龍,也就是林黛雨的父親。
林朝龍是來開家長會的,他行事低調,讓司機將車停在了校外,獨自步行進入校園,他特地提前了一些時間,北辰一中是他的母校,過去的教學樓和宿舍都已經翻建,林朝龍發達之後給母校捐了不少錢,因為他的特殊貢獻,所以校方將今年保送水木的名額給了他的女兒。
可女兒拒絕了,想到這件事林朝龍的唇角就泛起會心的笑容,女兒的自信和孤傲像極了自己。
站在這熟悉的操場上,林朝龍仿佛看到了一個頎長美麗的背影在前方奔跑,看到了她在肩頭搖曳的黑發,仿佛看到奔跑中的女孩向自己回眸一笑,林朝龍的雙目有些濕潤了,緩緩舉起右手。
他仍然記得上次的揮手道彆,卻沒有料到一揮手就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