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浩闊,一望無垠,此刻碧水倒傾,雲潮上湧,兩者交彙不清,反成就一片雲水漫流的奇景。
隻是於眾多修士而言,卻未必想要看見此番景象。
現下天海顛覆,已然有不少修士認為此與寰垣有關,如今三千世界便無疑是大劫臨頭,以至於天下之人莫有不驚慌憂慮的,局勢竟空前緊迫起來。
太元道派中,因蕭赴不肯受命來此,便隻得由郗澤來了此地,說是與萬劍盟之人共守天海,實則卻遲遲無法插手其中,一是因他不在許久不在南地,諸多事情並不如萬劍盟這幾位劍仙了解得深,二也是奚枕石等人有心防備,不欲讓這外人試探其中奧秘的原故。
郗澤領命而來,本就想在此占下個一席之地,如今一直不遂心意,便難免暗生鬱悶,對此頗有怨言。
好在奚枕石等人就是防備得再厲害,也抵不住一位源至仙人的眼力,卻叫郗澤看出這明顯是海中禁陣出了差池,毀了一元冥水陣中天地顛覆的陣象,這才有了如今大亂,奚枕石在此瞞不得他,便隻按從前打算,先取寰垣之名與他搪塞,又說萬劍盟中尚有祖師遺劍存世,即便大陣鬆動,亦不會叫陣中之物給掙脫出來。
郗澤自不曾儘信此言,卻隻得按照這般說法先向門中回稟,此後石汝成要有什麼對策,他再聽命行事便就是了。
又許是近百年來都不見天海之中有何變故,太元門中亦不見有何動作,便叫郗澤先在此地停駐下來。
此刻他衣飾儉樸,坐臥榻上,神情之中多是百無聊賴的倦怠,不緊不慢將手中念珠撚動,雙目閉起,嘴唇翕動而不聞其聲。
良久,一灰衣童子突然入室跪倒,輕呼道:“仙人,月滄門的朱仙人來了。”
郗澤頓時睜開雙眼,自那榻上直起身來,略端正了幾分神色,頷首道:“如此,還不快快請來。”
因念著奚枕石、程雪纓這二人皆不是尋常之輩,此番與他同行過來的,便是月滄門此代掌門朱寒徑,雖說仙人之間素不動手,自然也難以分出個伯仲高下來,不過有著這一門之掌的身份在,多少還是得高看幾眼,需額外以禮相待。
故朱寒徑入內時,郗澤已是起身相迎,麵上含笑道:“不知道友親至,失禮了,失禮了。”
“郗道友客氣了!”朱寒徑是個身披華美衣衫,氣度甚是雍容的高壯男子,此刻隻稽首回禮,便正容道,“實不相瞞,貧道此番過來正是要向道友辭行的。”
聞此言,郗澤心頭一跳,又壓低了雙眉不動聲色地詢問道:“哦?可是有何要事……”
朱寒徑擺了擺手,直言道:“非也,是因我月滄門中隻得貧道這一位源至修士,又忝居掌門之位,牽一發而動全身,委實不好離宗太久。眼下天海之中已無變故,再有諸位道友坐鎮此地,貧道已是極為放心,卻該返回宗門安撫弟子,就不繼續逗留於此了。”
如非涉及宗門存亡,似掌門掌教這般人物向來是不會輕舉妄動的,如若連一門之掌都不得不親自出手,隻可說事已至此,倒也無多少餘地可言。
封時竟可長年累月雲遊在外,正是因昭衍門中尚有多位仙人坐鎮,朱寒徑卻獨木難支,門中並無第二位仙人可倚。
故如今前來辭去,亦是情理之中,無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