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恣意數千載,竟護不住自家徒兒,令之落得個神形俱滅,轉世無望之結局,與其誤人子弟,倒不如早閉師門,莫要再害了旁人!
而亥清逃避已久的怯弱,終於在趙蓴交付斬天元神的這一刻,開始為她所知曉,所連根拔起。
“弟子以為,人皆為自己而活。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所圖乃是兒女以己身之力抗禦風雨,親族如此,師徒亦如此,若全然將弟子庇護羽下,便與溺殺無疑。”趙蓴從前或還有其它想法,但如今看到亥清,心中已然明了對方絕不是會溺於悲痛之人。
愈是驕傲強大之輩,就越容易被自己困在原地,亥清正是如此。
“弟子從前……也曾有一位師長,”她細細回想起靈真的事情,忽覺前塵如夢,諸多種種翻湧而來,“師門弟子眾多,唯有大師兄格外受其愛重,我等築基未成之流,甚至連聽其講學的資格也不曾擁有。但弟子仍覺得十分滿足,初時不知為何,後來才逐漸想明白。
“為人弟子所渴望的,不僅是授領師尊所學,還有師門在後,那份自在無憂的心境。”
若靈真不曾覆滅,趙蓴所想的,便隻是一步一步攀登上去,李漱此人雖對門下弟子有所偏頗,但隻若弟子氣候漸成,他也會儘力栽培,望其成才。故而彼時的她,亦想著徐徐圖之,來日總能在師門內有出頭之機。
這對靈真絕大多數還在為資源摸爬滾打的弟子而言,已然是有所倚仗的安心與自在了。
亥清聞此,本於殿內負手踱步,卻驀然頓住,她心頭忽然騰起久久未有的野望來,亦如新生的燎原之火熊熊燃起!
她徑直上前,問道:“那你可願拜本座為師,論功法,你我二人乃是大道同源,論劍術,本座這裡也有先前問兒留下的藏書。
“我亥清雖未成仙人之境,但日後你若放了我名號出去,正道十宗任誰都不敢動你,豈不是真正的自在無憂?”
她愈說愈激動,像死寂已久的沃野,逢見甘霖落下。
但趙蓴仍記著與天舟主人之約,久未應答,亥清遂以一言消卻她心頭猶疑,直道:“先不道宣舟子與你未成契定,達不成反噬在你身上,且他心中所圖,本就不是讓你入得大尊門下,隻是為了將問兒元神交到我手裡罷了。
“若你顧忌的是琿英那處,便更無須如此,在你上界之前,池藏鋒劍道天資乃是門中首屈一指,是以不光是池琸個人有此想法,掌門一係對他也十分看重,隻是夔門洞天做派囂張,才想出手壓上一壓罷了。
“所以不管池藏鋒贏還是輸,光靠著他與琿英的同源劍道,來日就必入琿英門下,與其和他相爭,倒不如來我門下,收你作關門弟子,於你於他都是兩全的美事!”
話到此處,趙蓴如何還有不應之理,當即掀衣下拜,口呼“拜見師尊”!
而亥清得償所願,一時也有沉屙儘除,心中抒懷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