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洞虛大能又如何,門中隻若沒有仙人,便脫不出為人魚肉的境地。”陳家老祖搖頭輕歎,見四下並無外人,便直言道,“梅仙人飛升後,隻靠一位洞虛期修士,未必能壓鎮住底下一乾附屬宗門,與我作此約定,亦是借托我族尋求宗門的庇護。
“這事情難辦得很,梅仙人是不想讓嵐初成為我派附庸,便才越過掌門同我相商,屆時我族以報恩之名出力庇護嵐初,此派便能繼續保有正統之名,不過仙人她也知道,這一舉措絕非長久之計。故三代後,嵐初衰頹之勢若仍舊不見轉機,便就以靈穴作投名狀,投至我派之下,也算是做最後一搏了。”
陳少泓神情嚴肅,絲毫不敢鬆懈,道:“掌門仙人手眼通天,此事決計瞞不過他。”
“是,”陳家老祖對此毫不懷疑,提到掌門仙人,眼底隻有深深敬畏之色,“我輩伎倆,在仙人眼中不過是孩童遊戲罷了,是以這事隻能從情。我裕康陳氏於內有延承祖師道法之功,這些年來忠心謹慎天地可鑒,掌門仙人也是念舊情的人,等拿到靈穴後,我親自去元渡洞天求他,一萬年,我隻求留下這口靈穴一萬年,讓我陳族能再出一位仙人,萬年以後無論如何,我都甘願將這靈穴上交宗門!”
她激動地站起身來,陳少泓亦不敢獨自端坐,二人相對而立,隻聽陳家老祖聲音低沉道:“少泓,以你資質,突破洞虛不過是早晚之事,有這一口靈穴,再加上玄物之助……我族興衰,皆係與你一人之上了。”
陳家老祖站在宏偉大殿內,愈加顯得身軀矮小,雖說大能修士有無上偉力,能夠青春永駐,容顏不衰。但不知從何時起,她忽然開始以老嫗之身示人,凡涉及世家門閥間的爭鬥,也多以中立退讓為主,隻在鴻青殿殿主之位空懸時,才與燕氏、王氏聯手,憑借雷霆手段奪下這一位置。
裕康陳氏在她的影子下,風雨不動安如山。
唯有在今日,陳少泓才見她忍不住躬下腰身,聲音疲乏又蒼老:“我已兩萬五千餘壽,少泓,你要快些了。”
他心神凜然,隻能在寂靜中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
長纓半倚在塌上,為她描畫細眉的少女放下黛筆,輕聲笑道:“這樣好的景色,難道也不能讓殿下展眉?”
嵐初派給六翅青鳥族安排的地處,決計稱得上景致清幽,自廊亭憑欄而望,能見萬裡明媚春光,而蘅琅五嶽視野開闊,在此甚至能夠看見碧波萬裡,海色無窮。
日宮之中,向來是見不到如此景象的。
她搖了搖頭,握住少女手中黛筆,將之隨意放在一旁,卻始終未語。
那少女看出長纓的憂愁,順勢便在一旁的軟凳上坐下,抿唇道:“殿下是為了帝烏血的事情?恕我直言,族老們既已將帝烏血給了您,那麼這事便沒有什麼更改的餘地了,您何必為此愁眉不展?”
這一席話非但沒有使長纓釋懷,反而叫她撐起身來,認真道:“可是三族之內,從沒有哪一個帝子帝女,是得了帝烏血卻不能煉化的,我不知道族老們究竟有何用意,但是……但是我卻看得出來,他們分明十分猶豫,難道是我這些年做得還不夠好嗎?”
自從父親母親告訴她,族內有扶持她成為帝女的意思後,她從未敢有一日懈怠過修行,哪怕再難的事,隻要能有助成就帝女之位,她都會拚了命去完成。
便在三月前,族老們終於決定將六翅青鳥族唯一的帝烏血交給她,但卻額外囑咐,無有族中同意,她絕不可私自煉化這一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