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她便覺胸中一悶,身軀亦好似重石一般,驟然向下栽倒下去。
前頭男子見狀,立刻回身將她扶住,看少女已有些神誌不清,便左右尋覓了一處荒廢了的殘破寺院,先將之安置其中。
“小妹,你先服了這清毒丹,現下隻等阿父趕過來,便能為你逼出體內殘毒了。”
這男子瞧上去也隻二十出頭的年紀,望見胞妹神情如此痛苦,自是心痛得無以複加,忙要把手中丹藥喂向少女口中。
少女勉強睜開眼睛,此刻卻伸手將兄長攔下,搖頭道:“鷹山老道的毒非同一般,隻以此尋常解毒丹藥,卻不過勉強消解幾分痛楚罷了,他如今背叛了阿父,暗中將我等行蹤告知宗門,便不可能讓我活下命來。趁如今阿父將追趕之人拖在前麵,兄長還是早些離去,莫要管我了。”
不提這事便罷,一提起鷹山老道這幾字,那男子便勃然大怒道:“這老賊全靠阿父才有的今日,如今卻以襄助之名,將我三人引至府上,把我等賣給宗門討賞,當真可恨!”
七年前,嫦烏王氏通敵謀逆之事敗露,時在山門內的弟子長老,儘在三日內被殺之殆儘,其中便有兩人的母親。
而事發之際,兩人正跟隨父親在外遊曆,這才幸免於難,未在第一時間被執法弟子所誅。此後三人隱姓埋名,避人耳目,展轉流離多處,時時若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及至前日得了父親舊友鷹山老道的書信,說是能讓三人到他府上過活,因著兩人交情深厚,二人之父又對此人有救命之情,這才得了信任,相約著投奔於他。
哪想鷹山老道心懷不軌,早將此事遞了消息給附近的昭衍弟子,如非二人之父有所察覺,不然甕中捉鱉局麵一成,三人怕是都要隕落其中了。
“如今怪他也已無用,”少女瞪大雙眼,目瞳中流露出無比絕望的神情來,“天底下,不貪昭衍之榮,不畏昭衍之勢者,能有幾何?”
將宗門作靠山時,隻覺山嶽巍然不可動搖,叫人安心不已,亦不由為此趾高氣揚,覺得昭衍弟子高人一等。然至今日,宗族大勢已去,昔日遮風避雨之巨樹,搖身一變又成了洪水猛獸,論可怕可畏,甚至尤甚以往!
奇毒逐漸蔓延至少女心脈,叫她眼下浮出一層青黑,整個人瞬間萎靡下去,好似一根暮秋敗落的枯草。
“可是!可是!”男子懷抱住她,麵上不住淌下淚水,泣涕道,“我等又有什麼罪過,我等又做了什麼叛逆之事呢!”
少女眼中閃過一層決然的光亮,聲音如回光返照般,霎時間高亢了幾分:“不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罷了,世家若此,難道師徒便不如此!”
道完此句,她的身軀便向後一仰,徹底絕了聲息。而循著她先時目光看去,卻能見一人孤身立在院中,月色淌過漆黑如墨的劍身,仿佛為之裹上一層霜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