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趙蓴站在木台中的孩童不由露出傾羨的目光,道袍人見了,微微抬高下巴,道:“爾等不必羨慕,稍後依次上前讓貧道再做甄彆,落選者可領一壺明心露。至於選上的——”
他虛虛捋一把長須,道:“自有珍奇寶物賜下。”
趙蓴早見到台下眾人失態之狀,也明白那明心露何等珍貴,她暗想:“若是落選回趙家,依著趙簡的性格,怎麼把寶物用於她身上。不說趙簡,隻怕在途中便要被龐震以家族的名義收繳。如此,中選倒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有人上前來將孩童編成一人縱隊,依照著郡城順序,趙蓴快站到隊伍末尾去了。她前邊便是河東郡王家姐妹中的王初雁,入召十二人,就選了一個上來。想到王憶姣那張明豔又略帶憂愁的小臉,趙蓴歎氣,她倒沒選上。
也算是趙蓴想得太簡單,平陽郡八百餘人出一個,河東郡一千三百餘人還是出一個,都算是大氣運加身。整個郡城都沒選中的,亦有好幾個,隻是王初雁她正好認識,便不自主為更相熟的王憶姣惋惜了兩聲。
悵然之餘,前頭已經開始複選了。
與初選不同,複選由道袍人親自出手。
有穿藍白道袍的少年捧著玉盆上前,盆中有一尾銀魚,正肚皮翻白作垂死狀。
道袍人冷哼一聲,右手拂塵一甩,搭在左臂臂彎,左手並二指,在麵前劃出幾道符文,再往盆中按下。
銀魚頓時彈起,在盆中歡喜遊動,道袍人胡須微抖,小聲斥了句:“貪吃的畜生。”又向為首的孩童示意,“你,上前來。”
孩童約莫不過八九歲,方才見到他的神仙法術,正在愣神。聽見仙師喚他,嚇得一激靈,要哭不哭站在原地,也不敢動彈。
捧玉盆的少年見道袍人臉色漸黑,上步到孩童麵前,輕聲道:“把手放入水中即可。”
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麵容清俊,溫言細語時不免讓人生出親近之意。孩童從驚嚇中緩過來,小心翼翼抬手,隻敢把食指伸入水裡。
銀魚被手指驚動,霎時遊遠了。少年把玉盆移開,回到道袍人身旁,道:“沒什麼動靜。”
“嗯。”道袍人麵無表情,對侍從投了個眼神,“沒有仙緣,領走吧。”
“下一個。”
神情呆滯的孩童被侍從帶下高台,第二個忙走上前去,生怕讓人看低。隻是仙緣明顯不以人的作態論有無,銀魚除了避開沒什麼其他表現,隨著道袍人一聲令下,第二個也黯然離場。
如此往複十餘人,均以失敗告終。道袍人漸漸沒了耐性,眉頭緊皺,麵沉如水。
再被侍從領走兩人後,第十七名孩童出了異象。
這是個年紀略大的男孩,應當是十二歲,差點便要超出征召的年紀,他甫一放入手指,銀魚就像被投食一般,躍上來嘬他手指。那魚兒看著小,卻生了一嘴尖牙,立時咬破了男孩的指尖,吞了一滴血下去。
道袍人手往盆上虛虛一放,魚兒馬上觸電搬彈開,男孩趕忙把手指拿出來,聽見少年說:“恭喜了。”
果然,道袍人微微頷首,問道:“叫什麼名字?”
“草民劉子義。”男孩一身褐衣,應是出身白丁,回答時還略帶著幾分鄉音。
“仙緣在身,到一旁侯著去吧。”道袍人到不在意入選的是什麼出身,修道全在己身,他也曾聽聞某位前輩入道前僅是路邊乞兒,後頭遇到機緣,一路破境,位至長老。可見塵世出身是最不重要的。
劉子義早按捺不住喜意,上前一拜,受侍從接引到高台旁入座,旁邊一乾都是楚國手段通天的權貴,讓他不覺自傲起來。
在他之後,仿佛拋磚引玉一般,接連出了幾個異象,道袍人露出幾分滿意,神色輕鬆不少,揮揮手,讓入選的三男一女也都入座。
見不止他一人入選,劉子義便也收起自得,在座上斂起目光,悄然觀察起身邊其他人來。
不過仙緣畢竟稀少,接下來一路到趙蓴前麵時,再沒出一人。到王初雁,倒是有些變故。
少年對她露出個略親近的微笑,道袍人心中便明白,問道:“這是你親族?”
“正是舍妹。”
王初雁並未有異象發生,但道袍人似乎對少年頗為看重,道:“王師弟往後也要前往門中,本要為你再擇凡仆的,既然她是你親族,倒也比旁人合適。如此,便留下差使吧。”
這便是王家那位被提前選走的了,趙蓴訝然,他與道袍人竟是同輩關係。不過,想到王憶姣神色黯然的樣子,再看少年眼裡藏不出的疏離冷淡,道袍人口中句句“凡仆”“差使”,趙蓴有些心冷。
王初雁沒有仙緣卻被留下,頓時喜形於色,旁人雖然不平,看在少年身份上,也不敢出聲。
前麵的走了,便輪到趙蓴。
她深吸一口氣,將食指漸漸沉入水中。